被杨修称为四叔的人倒非杨氏嫡脉,而是被赐姓为杨的家仆,这类世代侍奉大家族的家仆地位并不算差,主人家也会给予一定的尊重,以此彰显仁厚和鼓舞其他仆从。
但他们大多还是拎得清自己身份,纵然杨修称他一声“四叔”,他也不敢真在杨修面前摆什么架子。毕竟此行还是以杨修为主,他只是奉命辅弼。
“公子,请恕下仆不解,此事分明是朝中的公卿们吃了哑巴亏,为何于我杨氏又算好事?”
杨修露出一丝自矜之色,呵呵笑道“四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于这些公卿而言,这自然是哑巴亏。毕竟他们为了身家性命和未来保住基本的荣华富贵,不得不倾尽全力护持魏王。可这般主动,要想魏王念他们的好,从而在之后手下留情,恐怕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再愚顽之辈也不敢作此想法。
但于我杨氏而言又有不同,其关键之处便在于,此次出兵护持王驾,是我父力主,也是我杨氏带头倾尽全力,我父自官制革新开始到如今,从未向魏王提过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就连尚书令一职,都是魏王担心荀文若年轻,压不住这天下政务,才请我父暂居,而非我父求来。
于魏王而言,我父早已与那些公卿割裂了关系,于公卿们而言,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逆来顺受,只知道听从王命的老糊涂尚书令,如此,岂不妙哉?”
杨四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还是拱手道“下仆愚钝,如今都中常有流言,污称主公是泥塑木雕尚书令,于我杨氏名声大大有损,为何在公子眼中又算好事?”
杨修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重了,在家中憋的厉害,没有让他解释的机会,如今遇上杨四这么一个“木头脑袋”,杨公子自然是要好好地显摆一番了。
“呵呵,泥塑木雕有何不好?如今魏王圣明,天下将归一统,贤臣良将盈朝,我父难不成要去和这些从龙功臣一争高低?我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天下名门,纵然不去求那高官显爵,又有几人敢小觑我们?可这是建立在魏王和诸功臣无视我族的前提下。倘若不知进退,争权夺利,早晚有倾覆灭亡之危。
满朝公卿自诩饱读诗书,精通经义,可曾看出魏王是何许人也?似此等宽仁之主,只要忠心追随,便绝不会有所亏待。和一般的人主不同,凡人主大多自矜自傲,若亏欠臣属太多,反生嫌隙。而对待魏王,自是要让他亏欠良多,才有回报。所谓吃亏是福,我父已经这般退让,如今又有忠心护主之功,魏王岂会亏待?
反倒是公卿们,一副扣扣索索的小媳妇模样,施恩不痛快,让利如刀割,原本一件付出再得回报的好事,让他们做来,倒让人凭添三分火气。我听人言,李相曾评价袁本初‘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公卿们诚如斯言。”
杨修说的眉飞色舞,杨四自是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事实上他比这些公子哥更洞悉人性,杨修所言,恰恰是人性之特点,同样一件事,做的方法不同,招致的结果可能截然相反。
“公子所言,便如下仆给贱内买衣物,若是下仆扣扣索索,不情不愿地掏钱,贱内即便拿到了衣物,仍然不悦。可若是下仆爽快的买了,贱内则会欣喜万分。同样买了衣物,过程不同,带来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
杨修哈哈大笑道“四叔这般比喻,倒也贴切。”
说话间,伊阙关已是遥遥在望,杨四眯眼打量了一番,对杨修道“公子,关隘并无陷落的迹象。”
杨修颔首道“魏王也是戎马出身之人,虽不比高祖、光武之神武,但也并非庸将,又身先士卒亲临关隘,守军自是上下一心,拼死报效。况且我先前遣派的先锋想必已至关下,既未有溃逃返回之军,那关隘的局势自然还算稳定。”
“看来大局已定。”杨四嘲讽道“袁本初当真是不知死活,雒阳有八关护持,又有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