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八月,左中郎将皇甫嵩击破人公将军张梁,是役,汉军斩首三万余,还有五万余黄巾军蹈清河而死,宁死不降。
这是史书中的寥寥一笔,在张燕等黄巾余部心中,却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仇恨和恐惧。
仅仅时隔三月,中平元年十一月,汉军击破地公将军张宝,斩首十万余,皇甫嵩更是将十万黄巾众的人头垒成了京观,以慑冀州民众。
汉廷在面对起义民众时的残酷辣手可见一斑,而再观黄巾众的选择,却让张燕既羡又叹。
张燕叹道“大贤良师符水救人、念咒施法,固然是愚民之术,然而正是这柔软的愚民之法,恰恰与汉廷的残酷暴虐有了对比,让百姓自发的崇敬他、追随他。
再反观我等,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屠城灭寨,说一句罪恶滔天也不为过;当两边都是烂货的时候,三百多年的炎汉招牌还是很有用的啊。”
“就算大贤良师还在,他也是被卢植打的节节败退!”杨凤打断了张燕的感叹,嗤笑道。
张燕点点头道“不错,大贤良师不是卢植的对手。不过杨兄弟,你读过不少书,可记得《道德经》里的那句话?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杨凤自然知道这段话,其意便是所谓的仁义、孝慈、忠诚,都是对比出来的,天下无道之时,仁义才会被人追捧,国家昏乱之时,忠臣才会凸显出来。
他也明白张燕的意思,正是因为汉廷昏聩,大汉江山倾斜,才会凸显出如卢植这般的忠臣。
“汉廷已经没救了,如卢植一般的人物,即使不被敌人打败,也会倒在背后的暗箭上。五年前的卢植,不久前的朱儁,俱是如此。”
“既然汉廷没救了,我们更应该……”
“杨兄弟!”张燕大声喝断杨凤的话,然后幽幽的道“一年前你来找我,画了一张很好看的大饼,我觉得很有趣。
事实上自黄巾失败后,蜂拥而起的所谓‘义军’,在我看来都是匪寇之辈,偏偏出了你这么个怪胎,竟然有了别的想法。
所以我愿意试试,去试试你所规划的未来能不能实现,如今看来是不行了。汉廷确实要亡了,但恐怕不会亡在我们手里,你让我读《史记》,我也看了。
天地人三位将军便是陈涉吴广,我们则是那蜂拥而起的‘义军’之一,推翻暴秦终究得看项王。而最终定鼎江山的高祖是谁,我们恐怕也看不到了。”
“项王本也只是义军诸侯之一!高祖更是起自微末小吏!”
张燕厉声道“项王击败了章邯,而我们会在这里败给卢植,这就是差别!我们只是‘章邯’击破的无数义军之一!”
杨凤满脸失望的看着张燕,连连摇头道“枉我以为大帅是何等英雄人物,结果仅仅一战便被卢植杀破了胆?”
张燕疲惫的摆摆手道“杨兄弟,我真的累了,若非卢植绝不可能接受我投降……当然,这时候说这些话也没意义了。
你我宾主一场,好聚好散,我挑选了一千精锐,你自可带走,常山的剩余部属也交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黑山校尉,统帅黑山群寇。”
杨凤一惊,诧异道“大帅,你?”
“朝廷不杀我是不会罢休的,此战落败,我便是丧家之犬,冀州人人得而诛之。老子不想受这个鸟气!索性就战死在这里,也落个清净。”
“啪!”杨凤狠狠一拳砸在张燕脸上,所幸战况激烈,又有围栏遮掩,高台下的匪寇才没有看到副帅殴打大帅的这一幕。
杨凤的神情变得极其冷漠,他看着呆愣的张燕,厉声道“世人皆说项羽是英雄,老子却认为他就是个废物!
八千江东子弟随他南征北战,无数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他却因为一场战败,便自刎而死,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