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澈识破了自己的话术,张让终于不笑了,也收起了之前平易近人的模样,摆出中常侍的威严道“李侍郎,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
李澈陷入了沉默。他忠诚的毕竟不是何进,也不是宝座上的天子,甚至不是刘备。他忠诚的是自己的理想,想让民众安乐的理想,而刘备恰好和他志向相同。
自己准备的后手还没有来,在这里为何进他们殉葬值得吗?要不要稍微虚与委蛇?这里也没有别人,过后翻脸不认账也没什么啊。
见李澈不语,张让继续道“咱家知道你们这些迂腐书生的性子,你们是觉得咱家这些阉人蒙蔽天子,霍乱朝纲!认为是十常侍害得天下大乱!”张让语气渐渐激动,喘了一口气后继续道
“错,大错特错!天下大乱是因为那些士族,是他们的罪!袁氏独占汝南,杨氏虎踞弘农,还有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辽西公孙氏、颍川陈氏和荀氏等等士族!这些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官员升迁皆由其出,天下知其而不知有天子!他们勾结豪强,侵占田地,使百姓流离失所,是他们导致了黄巾之乱!导致了天下烽烟四起。”
李澈是真的有点讶异了,都说当局者迷,这阉人竟然对局势剖析如此之深,忍不住开口道“那张常侍觉得自己有功?”
张让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咱家侍奉天子,一切为了天子,何敢居功?先帝也是有苦心的啊,你们骂先帝卖官鬻爵,可知先帝正是为了给非高门大阀的官员一个出头的机会啊!”
李澈终于色变,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卖官鬻爵,逼死清廉重臣,致使满身铜臭之辈剥削百姓,搜刮民财,这也是好事?”
张让一脸不以为然的道“这都是为了打破士族藩篱的些许代价罢了。”
李澈明白了,这就是世界观的区别。这些宦官眼中只有天子,他们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天子的喜好,天子既然昏聩,他们也就听之任之,甚至加以撺掇。
张让并不会认为自己“有罪”,在他眼里他只是挡了士族的道,违了士族的理,而未曾想过这其实是天下公理。
李澈面前仿佛又出现了森森白骨,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汉朝官员之权力远迈后世,一州刺史管辖数百万民众,拥军数万,其威福自用,一州之内无人能反抗分毫。
然而扶风人孟佗仅凭贿赂张让等人便能得凉州刺史之位,苏东坡观史时惊叹“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斛得凉州”。
其耗费巨万难道是为了去造福凉州民众吗?孟佗损耗的资财必然要从民众身上剥削,而其贿赂的资财……
李澈冷声道“张常侍可否告知鄙人,卖官鬻爵的钱财都到何处去了?”
张让面色一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是了,一半到你们十常侍的怀里去了,一半变成先帝的宫苑了!”
“住口!”张让气急败坏的道。
李澈却是不停,他终于想通了,虚与委蛇?不,和这些人说话都觉得恶臭。自己比他们多出两千年的见识,接受过现代教育,难道还要和这些畜生沆瀣一气?而且有些时候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士族会不信任自己,刘备会失望,曹操会失望,只能一步步被逼向宦官。
他突然发现,可能是督邮拷打的两天阴影太深,他对这个时代的权贵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惧。看似挥洒自如,唇枪舌剑,实际上还是战战兢兢。
不敢违抗何进的意思,不敢当着太后的面指责她包庇宦官。
是,龙还能屈能伸,能大能小呢,为了最终目的,似乎这都没什么。
但是如果再为了苟活下去在张让面前卑躬屈膝呢?
自己要扶保的是那个“寇可往,我亦可往”的强汉。
是那个即便要亡了,还是能压着周边游牧民族的强汉。
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