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道。”他却拒绝,大红喜袍映衬下的脸色,漆黑如墨。他甩开沈馨的手,不再解释,只道,“朕必须去。一切仪式延后,若是皇后觉得吉时已过,可令礼部再择良辰吉日。”
手被甩开,掌心落了空,沈馨不可置信地抬头,“陛下?!吉时怎能说变就变?!”
因着激动,她嘶声力竭地,声音里都带着破碎的调。
可帝王……终究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拂袖而去。
她缓缓蹲下,抱着膝盖,看着模糊视线里,是对方决然而去地背影……终于泪如雨下……陛下,您真的以为,这是令择良辰吉日的事情么?
帝后大婚,帝王拂袖而去,这是足以记入史册的笑料啊!
言笙……真的那么重要么……重要到足以令你弃天下颜面于不顾?重要到即便让你成为天下笑柄也无所谓?
……
安歌纵马在官道疾驰,朝着侍卫所说的方向奔去。
天阴沉沉地,日头已经不见,有风在弄堂里幽幽地转,卷起道上碎叶,明明是初春的季节,却是冷得萧瑟入骨。
整个官道被御林军为了起来,安歌正要上前,突然瞳孔狠狠一颤,用力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才缓缓平静下来。
安歌却再不忍往前一步,整个人怔在当地,看着脚下心肝儿都在颤——血,沿着汉白玉砖块的缝隙,蜿蜒而出,在地面形成细小的沟渠。
“里头……”方才一路没敢问,此刻也不敢,他站在原地,半晌,后半句也问不出来。该有多少血……才能蜿蜒到这里……剩下的,他几乎不需要问。
煦渡也明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攥了攥拳头,“公主呢?”
“公主无碍。只是……只是……那个少年……”
御林军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众人却已经明白……如若还有救,言笙此刻就不该还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公主府!
“浮生……”煦渡喃喃,身形微晃,一把拽过身侧人衣领,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皇城脚下怎会遇刺?!你们这些御林军就是吃干饭的?!”
御林军沉默下跪。
刺杀发生在距离官道不远的街上。彼时皇后凤驾刚过不久,百姓正高呼千岁,场面一度沸腾得很,以至于周围侍卫根本没有觉察到此处的危险。
等他们察觉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尘埃落定。
近二十个杀手,无一生还,而他们温润优雅的长公主殿下,手持长剑站在一地的尸体里,杀红了眼。
“雷霆诀……”
煦渡喃喃,回头去看九衾,眼瞳渐渐瞪大了……满地的尸体,残肢断臂场面很是血腥,可这都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只在一处,太阳穴一点。
同一个位置,同一处大小,不管死时何种姿势,致命伤都在同一处——雷霆诀,第六层。
笙笙……
数月前还在第三层的笙笙,停留在前三层多年的言笙,不过短短数月,竟突破至第六层……她到底是如何突破的?又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喜?
他们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心心念念要保护的小公主,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独自一人面对雷霆诀的三道槛,一道比一道艰难。
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刻她抱着一个少年的尸体,沉默、无声,仿若失了所有的魂魄。
浮生。
那个自始至终跟在她身边的少年,此刻双目紧闭,没了呼吸。
地上残胳膊断腿的尸体死相凄惨,空气里是浓烈的血腥味,言笙坐在血泊之中,像个木偶,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也没有眼泪,她双手沾满鲜血,脸上、衣服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她的,亦或是……浮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