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残余的晚霞从窗棂间的格子里打下来,在地上形成明灭斑驳的光影,光线处可以看得到尘埃起伏,带着封尘已久的书卷墨香。
言笙半张脸在光里,似雪白皙、如玉温润,还有半张脸却隐没在暗处,看不清晰。
听完無的汇报,言笙将手中游记搁下,回头看了看天色,并未多言,起身,只道,“回吧。”
晚风萧瑟,如今陛下虚悬,入夜皇宫便显得凄清许多。
言笙顺着小路,一步一步地走,無跟在身后,落后一步之遥,沉默走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主子……不担心么?”
“哦?这两日……你倒终于会主动开口问了。”言笙饶有兴趣的回头瞥了一眼,笑嘻嘻的。
無一拱手,“属下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这样挺好……我很欢喜。”她转身慢悠悠得走,似乎很有兴致,难得起了玩心,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不希望你们成为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刀枪剑戟,你们应该有情绪,可以有疑问。”
回眸,她眉眼在黯淡下来的霞光里,亮若星辰。
無一怔,兜帽下的瞳孔狠狠一颤,身形立在当场。
他这一生,行不过二十余载,从尸山血海里,一路爬到无极宫首领的位置,被无数次地告知,他们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成为那个的剑、那个人的盾,那个人最后一道王牌,所以,他们没有权利偷懒、休息,必须舍弃七情六欲。
连脸,都不能示人。
可如今……那个人却说,他们不能成为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刀枪剑戟,应该有情绪,可以有疑问……
她说,她很欢喜。
有些情绪,尚且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将沸未沸的水,沿着喉咙往上冒泡儿,令人哽了因。
他拱手,手臂却颤抖,无言。
言笙失笑,迎面走来的宫人规规矩矩对她行了礼,她含笑受了,才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好了,那些个虚礼作甚……倒是半点不像九衾教出来的人。”
沉默,只提步跟上,维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言笙漫不经心地走,一边为终于学会开口问询的手下解惑,“本是想着劝玄月往前看,如今既然误打误撞被那人知晓了……倒也不错。”
“不错?”
“我被封了承天长公主的消息,迟早也会传到那些人耳中。这般身份,于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但我不愿。一来,我并不想为此引发战争,二来,我更不愿将车狮国卷进来,安歌……不该为此为难。”
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安歌都是两难。胜,他会成为车狮国历史上被万人唾骂的帝王,败,他会活在痛失同门的悔恨里。
依着安歌性子,他定是宁可自己遭万人唾骂,也不会让她有分毫伤损。
但……她同样如此。
“所以啊……挺好的。”她眉眼含笑,看着天际愈发黯淡的光线,和眼前沿路一盏盏汉白玉灯笼里的烛火,加快了脚步。
遥遥相望的宫门外,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停在外头,马车旁,男人远远向她伸手,“回吧。”
言笙拎着裙摆小跑了几步上前,卸了一身早春傍晚的寒气,“你如何来了?”
“前两日听大臣们说起,有家酒楼的鱼不错,陪你去尝尝。”其实是听说玄月那厮来了,他才火急火燎地赶来,这丫头喜欢漂亮的,那男人半张脸还是挺漂亮的,虽然……妖里妖气!
心中腹诽,面上却半分不显,到了热茶,“给,暖暖手……这两日,怎地不带浮生了?”
“长公主府在修缮,人来人往地,正好让他多接触接触人。”
她说地理直气壮地,秦涩失笑,这丫头明显是被人烦怕了,留了个小哑巴对付那一群聒噪的官员,非要说成为了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