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惟很慎重,将入殓师剪出来的默片反复看了三天才进入创作,状态还不错。
这部电影很安静,用的音乐不多,苏长青要求使用大量大提琴独奏,风格得深沉舒缓,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窦惟说能理解,很符合他目前心境。
苏长青一向很重视配乐,电影本就是影音艺术,配乐得当能极大增强画面灵性,窦惟是那种很自我的理想主义音乐家,比较适合他作品的风格,从模特队合作至今。
按照业内说法就是御用,不过窦惟不喜欢这个词。
苏长青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八幡晴美,她家的事越来越乱,这段时间都在富士山上或者箱根,那地方是家族业务大本营。
东京寒冷多雨,游子的夜晚漫长冷清。
移动迷宫与北野武打赌时,苏长青本想让他尝尝白酒的厉害,西门雄为此准备了好几瓶,但后来没用上。
这段时间他有时去中华城弄些卤味,于是三个男人加上柳雨菲便坐在一起喝一杯,打发长夜时光。
谈的大多是小时候的事,似乎只有那时是美好的,值得一提。
苏长青小时候在外公的渔村里长大的,记忆里都是赶海,然后赶圩卖些小鱼小虾,窦惟的青少年时代是胡同串子穷开心,西门雄是圈里的傻子,没人和他玩,柳雨菲不谈自己,安静地听三人瞎聊。
后来她对苏长青说“女孩的成长是秘密,为什么和不相干的人说。”
“都是屁大的事,能有什么秘密。”
“的确都是零星小事,但也只与我爱的人分享。”
既然如此苏长青也不问了。
不过这倒是好习惯,别哪天苏长青随口说句柳雨菲六岁时如何,西门雄在某个场合说柳雨菲七岁时干了什么,窦惟偶然透露了她八岁的情况,信息原本都源于一次闲聊,但很可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娱乐圈里容易滋生谣言。
大家也谈苏长青的新电影,窦惟说他已经看了十几遍,都快吐了。
“我的意思不是电影不好看,电影很棒,只是受不了日本人那股装腔作势的劲,所有仪式感的东西都是虚伪的,人都死了还瞎摆弄什么,又不是能活过来。”
窦惟说小时候胡同里只要死人他们一帮小崽子就扒窗户看,最直接的印象是人死了之后才能得到重视,可能别人怕他突然就拥有了特别的能力,回来报复之前的恩怨。
玩摇滚的最受不了仪式感,不过苏长青也赞同“这部电影表现出的不是文化传统,而是后工业时代的产物,人们需要仪式化的东西彰显个人价值。”
其实十几年前日本还翻拍过五十年代一部关于生死的著名电影楢山节考,获得了戛纳金棕榈奖,苏长青看过,窦惟说他也看过。
毕竟是喜欢高举人文旗帜的法国人,戛纳很吃这一套题材,入殓师就是该去戛纳。
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日本楢山里一个偏僻的村落,由于生活的极端贫困,村子里没有多余粮食给老人和孩子吃,自古就有个习俗男人七十女人六十岁,就要由儿子背到村后的楢山上去献给山神,任其自行消灭。
干这事当然得在冬天,人死得比较快。
影片里关于生死的描述已在预料中,但有个细节仍让苏长青特别寒心,如果一个人年过五十仍牙齿健全会被村里人嫌弃,于是老人便偷偷敲坏牙齿。
窦惟说“普通人永远都没多少价值,也无尊严可言,从楢山节考到入殓师不过百年,改变的恐怕只有经济能力,如果社会重回极度贫困,送人拜山神的事可能不会再发生,但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卷土重来。”
苏长青的新片可不是表现这个的,这么拍就没法获奖了,他的是西方价值观下的主旋律正能量,属于骗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