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催,声声入耳来。
米仓山北侧逼仄的山道上,人命在怒吼与悲鸣中不断消逝。
连老天爷都不忍心看这肢体横飞、血肉飞溅的仓促,从天际外招来了许多乌云,将昭示希望的阳光给遮住,让天地间幽暗了下来。
看似,是想用仲夏时分的雨水,洗涤世间人心的凶残与龌蹉。
站在将旗下督战的甘宁,已经须发如戟的脸庞上,布满了戾气。
目光死死的,盯着双方兵卒厮杀的寸步不让,握着腰侧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变得发白。
半个时辰了!
他麾下的兵马配合山下华雄夹击,整整过了时辰了,才将战线推进不过到百步。
半点冲破敌阵的希望都没有看到。
而此时苍穹之上已有雷声轰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尘埃。
若是待仲夏暴雨如注席卷来,让兵卒脚下打滑和视线朦胧,恐怕就没有了破阵的机会。
这种结果,他无法接受。
无论是擅自主张违背了华雄的将令却无法建功,还是投军以来憋了两年时间的首战,明明占尽优势下却演变成为无奈收兵的结局。
“甘司马,要不换我带着本部去试试?”
站在他身侧的申耽,同样因为暴雨将至而满脸焦虑,低头踌躇了一会儿,便侧头过来低声请示了一声。
恩,他的本部,就是申家的私兵。
以世代圈养的厚待,倒是不缺悍不畏死的果决。
不过他的话语,却让甘宁心中更将烦躁了。
无他,此时充当前驱突阵的,都是昔日他甘宁纵横巴郡、赖以扬名的的锦帆贼。
不管是不是有心的,申耽的主动请命,落在甘宁的耳朵里,都有一丝锦帆贼的战力与威名被小窥了的感觉。
但他又没办法出口反驳。
都半个时辰了,却未攻破敌阵,就是事实胜于雄辩。
恰好此时,敌阵中又有了些变动——张修为了困杀华雄,将这边不少兵力都调了过去。
所以甘宁的脸直接黑了。
久攻不下的烦躁,被申耽无心刺激了下,已经令他欲抓狂了!
这米贼张修竟然也在无声的嘲讽于他?
对!
就是嘲讽!
双方正厮杀如胶似漆呢,张修却调兵去南边支援,透露出来的意思,不就是不屑于锦帆贼的战力,认为他甘宁无法攻破南边防线吗!?
该死!
甘宁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很疼。
往年在巴郡为寇横行的睥睨跋扈,都化成了一个个巴掌拍在脸上。
“无需劳烦义举,一刻钟之内,我定然将贼子张修给击破!”
目眦欲裂的甘宁,愤愤出声。
也不等申耽回答,百年将腰侧的环首刀给扯了下来,狠狠的惯在地上。弯腰捞起绑在小腿的匕首,横咬入口,一边扯下甲胄,一边大步往水畔走。而护卫在他身边的几十个部曲,也很有默契的卸甲,口咬匕首跟上。
呃
申耽当即愕然。
这是想要泅水绕行,然后忽然杀出将对方阵列突破吗?
虽然说水流是蜿蜒而下的,不算湍急,但那水深不及两米且山涧多石,泅渡的时候不怕敌军发现,用弓弩狙击吗?
就算是如今暴雨将至,天色转暗,也无法保证啊!
除非泅渡这将近七八百米的距离,一直没有浮上水面换气!
申耽心中瞬息闪过这些念头,刚想追上去劝阻,却又闭上了嘴。
一方面是半年的相处,也大概了解了甘宁此人的性子是很难听人劝的。
另一方面,则是看到了那些扒掉甲胄的兵卒,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有点点类似铜锈的水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