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华雄之前听夏育、刘老儿,还有乞儿措木和他的阿父华立,都提及过西凉这片土地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
但他没有切身经历过。
哪怕是刘老儿,用缳首刀贴着他的鼻尖插入了土壤中。
如今,他算是有幸认识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西凉人都对“狼”这种野兽敬畏有加了。
那匹受了伤的西北狼,拖着箭矢用坚韧的意志力,蹒跚走出了死亡射程的西北狼,终于可以气喘呼呼的趴在雪地上。
这时,头狼也慢慢的走到了它身侧。
居高临下的对望几个呼吸后,头狼便伏下了脑袋。
华雄还以为,头狼会帮它舔伤口。用口水阻止血液继续流淌,袭承野兽受伤后的一贯做法。
但是,他错了。
他看到的是,头狼一口就撕裂了它的肚子,将肠子都扯了出来。
完全不顾地上的它,是族群的一员,枉顾了狼群抱团狩猎的合作精神。前一刻还是伙伴,后一秒就是食物!
是的,食物!
头狼用有力的下颚,疯狂的撕咬着,畅快饕餮着热气腾腾的下水。
不顾受伤的西北狼因为痛苦,忘记了尊卑有序的法则,徒劳无功的死命用狼爪挠、回首用犬牙去咬伤害自己的头狼。
其他的西北狼,对这种惨剧无动于衷。
伫立在寒风中的身躯,依然纹丝不动。随即,在狼王心满意足的走开后,它们便一拥而上,分食或许是一奶同胞长大的同类。
看着这一幕的华雄,神情木然。
眯着的眼睛里,神采没有悲哀,没有愤怒,只有震惊过后的漠然。
从小熬着苦哈哈日子、却没有饿过肚子的他,终于明白了食物,对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或者野兽意味着什么。
能引发什么。
用好听点的说法,是这些西北狼将同类的生命,用另一种方式延续在自己的身体里。用难听点的说法,是在生存面前,任何规则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如人类史书里的记载。
在灾荒肆虐、千里饿殍的年头,黔首百姓们会上演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的人间惨剧。
狼为食拼命,民以食为天。
两者殊途同归。
食,是本能。而饥饿,能摧毁一切。
人,本来是进化了的野兽。在某些特定的条件被激发后,就会觉醒野兽的本能。所以此刻的华雄觉得,自己心中有股本能觉醒的冲动。
他饿了。
两块小肉干和一块半麦饼带来的热量,已经在方才的全神贯注中消耗殆尽。
他需要食物,迫切的需要。
食物能为身体热量,来抵御越来越冷的夜晚;能为身体力气,对抗狼群马上就发起的袭击。
小溪畔的野兔尸体,是不可能去取得。
下了大石头,等于放弃了与狼群对峙的地利。短短五十步的距离,足以让西北狼将他分尸果腹了。
是故,他唯一能获得的食物,就是断崖上的那两只狼!
断崖顶端离山坳地面,约摸十余丈。扣去大石头的高度,两只西北狼和华雄的直线距离,不过七八丈。
然而,华雄却没有把握射死它们。
方才射伤了小溪畔的一只,已经让它们产生极大的警惕。它们此刻的目光,犹如黏在华雄的身上,不离不弃。
让他任何动作,都无所遁形。
当然也包括了他引弓搭箭时,它们会将脑袋缩回去。
所以呢,华雄心中无比的感谢,当初夏育强迫他独自摸索过“落羽方寸”的技巧。
那种依靠感觉去瞄准、用心去感受箭矢落点的技巧。哪怕是他这两年的练习,只能让箭矢落在三尺内的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