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非要杀死烟柳不可,这一点她一直没有想明白。
比较合理的起因,就只能是烟柳是要找香枝。然而找香枝,为什么能叫丞相府痛下杀手?沦落到以罪行掩盖的,必定是比罪行本身更加可怖的真相。
这和香枝的销声匿迹,又有怎样的关联?
想要搞清楚这些,一定还缺少一个关键点——能将所有不寻常串联在一起的重要推动力。
这样想着,赵子遇指尖拂过书架上的一本本册子,却没有觉察到背后有人。
一个阴沉且缓慢的声音冷不防响起“架上书已经陈旧,当心霉腐之气吸入胸腔,倒煞了身子。”
赵子遇正注抽出一卷竹简,专心地轻拍上面的灰尘。突然被这声音一吓,手里的竹简险些掉在地上。攥紧竹简,倏地回头,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
紫衣紫冠,配紫金鱼袋。在采光不好的内殿里,更像是玄色。男人负手立在那里,气势阴森迫人,宽大的紫袍在他身上,犹如漆黑的蝙蝠翅膀,将他裹在黑暗里,只余下一个张面无表情的脸。
几乎是立即认出这人身份,赵子遇连忙下拜,行了一个大礼“刑部张守成拜见高丞相。”
高慎垂眸看她,又看一眼她已经换上的刑部袍裳“听说你调来远儿身边了。”
“是。”赵子遇迟疑着,将头埋地更低了些。
高慎沉默,目光又落在她举过头顶的手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地微微前倾。
湿冷的掌心,黏腻冰凉的触感,像是被毒蛇缠住。赵子遇没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就要抽回手。但阴铁般的力度,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捏紧她的手腕,伸手将她的衣袖捋上去。
狰狞的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里。那是烫伤和鞭笞的痕迹。
赵子遇心下一惊,连忙抬起另一只手去遮,他却先一步伸手抚上了那些可怖的痕迹。
极为缓慢,无声无息。
他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铁板一般生硬奇诡。静谧,静止,所有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了他的指尖,悉悉索索的阴寒触感,抚摸在赵子遇的手臂上。令赵子遇手臂发麻,头皮也跟着发麻。
“再光洁无暇的皮肉,用火一烧,也都是一样的惨不忍睹。张快头这手臂真是可惜,今后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如此娇艳的皮囊,若是变成一团腐肉,有人又该扼腕惋惜了。”
阴冷的声音,听得赵子遇心惊。话里的意思,更是细思极恐。
谁会扼腕惋惜,高远么?为什么他会确定有人会为她惋惜,难不成是认出了她的身份?还是说,在警告她不要查香枝?
但不管哪一种,赵子遇都从他手中的力道间,觉察到了隐隐的不妙。
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滴在地上,很快又消失在地缝里,蒸发得无影无踪。
高慎松开她的手臂,慢条斯理地抬手,从袖袋里抽出一枚帕子,抹过她的额头,塞进她手里。
“立冬了,张快头还这样热,也是有趣。”
赵子遇紧紧咬住下唇,无言。
“帕子你留着罢。”高慎笑道,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