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身。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似乎用了此生所有的力气。
转到一半,她的手指霍然在衣袖中,握成了拳头。
不,她不想看那个人,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泪水自眼底涌出,她强忍着心头刻骨的酸涩,硬是逼了回去。
她怕一不小心,看到了他,自此自己好不容易,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建立起来的坚固心防,从此一溃千里,再也无法复原了。
她现在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如果没有舅爷,她根本没有这个机会。目前的她,跟她那宏大得几乎令人恐惧的目标,她想要弄清楚的那些事,她想要拨开的那些浮云,还差得太远。
只是一根野草,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断了。
急是没有用的,一年,两年,哪怕十年,二十年,她也一定要蛰伏下去,等待那一个机会!
可是……
她又多想看看他,看看两年之后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上一次,不,是前世,告别的时候,记得他笑容比天上的骄阳还要绚烂,绝色光华。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腰间配剑如虹,全世界所有的光芒似乎都偏心地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少年昂扬,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可他只是看向她,看向人群中的她。
他的目光,黑白分明,穿过所有人,只停留在她一个人的面上,熠熠生光,开出了幕天席地的花。
“阿舞,等我回来啊!记得答应我的事!”
马儿迈开四蹄,他却依旧频频回首,她都不好意思了,弟弟阿冉冲着她挤眉弄眼“阿姐,你看宸哥哥看着你的模样,就像你吃了猪脚没擦嘴!”
“小猢狲,你才没擦嘴!”她下意识地用袖口擦了擦红唇。
“阿舞,宸儿说你答应他的,是什么事?”他和庞大的车队离开后,爹爹目光流转,轻声问道。
“额……没什么,没什么。”她脸一红,迅速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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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平平也听到了那个男子的声音,有些疑惑,蹙眉问道“妈妈,那喝醉了在那念歪诗的是什么人?”
妈妈苦笑着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那呆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来咱们’流花舫’已经一个多月了,初始身上银钱不愁,一掷千金,什么金锭子,玉缠头,完全不当数,姑娘们自是乐得个个笑开花。只是后来仿佛是家当已掏空了,就连一杯普通的水酒都喝不起,只能由姑娘们匀点饭菜给他吃。
他倒好,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日日睡在船舷上,也不怕热,不怕蚊子。成日里不是念歪诗,就是吟酸曲,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还吵得其他客人不得好好安生休息。妈妈我好几次想把他赶下去,但咱们的如月姑娘不乐意呀——”
吴喜最爱听八卦,此时听得来劲,笑嘻嘻,眉飞色舞地问道“如月姑娘不是你们船上最红的姑娘么?怎么?这大美人看上了落魄郎君?妈妈你怎好打散这一对鸳鸯?”
妈妈啐一口,轻斥道“说什么浑话,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还有什么资格跟如月作鸳鸯?”
“哎哟,妈妈话可不是这么讲,你看那公子的长相,那姿容,若我是个姑娘呀,说不定就是掏自家梯己银子,也愿意——”
“呸!不过就是个流连花丛的醉鬼,大抵是京城哪个地主土豪家里的傻儿子,年纪轻轻不学好,不考功名不做事,没事就跟女人厮混,拿着家里钱财挥霍一空,现在怕是不敢回家,怕被老爹打断了腿吧?妈妈我看这种人多了去了,他们家肯定也就是只有几个臭钱的暴发户,不然怎么会把儿子管教成这样?如月可真是瞎了眼,我可得好好劝劝她,这种败家子儿,样子货,晦气的很,给老娘打哪儿来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