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远在出羽国的地方大名,她是怎么一路走到自己面前的?
对于义银的疑问,户泽盛安不禁红了脸,鞠躬说道。
“津多殿在上,外臣此行说来,甚是汗颜。
奥羽北部苦寒,距离京都亦在千里之外,户泽家这些年深陷战乱又无多少积蓄。
所以,我这次上洛只是带了六名贴身旗本,三名随行足轻,加上我一共十人。”
义银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特么的玩我啊?四万四千石的大名,响应号召上洛,就来十个人?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敷衍,我斯波义银的面子往哪里搁?
户泽盛安伏地叩首,肃然道。
“津多殿,我户泽家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粮用来上洛。
出羽国远离越后直江津,我这个关东侍所之外的山野村妇,也得不到关东侍所的配给补贴。
即便只是我等十人,走到直江津也花完了路费,我不得不抵押家中资产,才从土仓借到路费前行。
我们伪装成商人,从甲信山区穿过浓尾平原,进入近江国,翻山越岭躲过织田军的防线,这才得以进入山城国。
我在门外苦苦哀求觐见君上,并非不知尊卑,只是城下町那边的九个人还饿着肚子,我们已经花完了路费,今夜都没有个住处。
君上,冬末冷冽,我等饥寒交迫,这一夜冻下来,我怕再无机会为幕府效劳,为君上大义而挺身。
外臣不得已冒犯,恳请津多殿海涵,给我一个为武家天下战死的机会!”
户泽盛安说到此处,已然是哽咽难言,深深伏在地上。
义银先是非常愤怒,随后变得懵b,最后哭笑不得。
他心里感叹,这户泽盛安真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算什么本事,对自己狠才是真牛b。
在这个缺乏燃料的中古时代,奥羽北部是难以开发的苦寒之地,当地最有名的特产就是马与鹰。
冰天雪地种不出多少粮食,只能靠畜牧业熬着,当地强藩南部家就是以养马闻名。
户泽家虽然有四万四千石,但每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那点钱粮,也不够户泽盛安率军上洛的。
更何况,当地亦是战乱不休,如果户泽盛安真的带走了自家人马,那些不归关东侍所管辖的武家,一定会趁机攻打户泽领地。
关东侍所在奥羽地区的影响力很弱,最多影响到奥羽南部的最上,大崎这些亲族远支,难以保障户泽领地的安全。
户泽盛安显然是一个有眼光有野心的姬武士,她的目光很长远。
仙北郡夹在南部家与安东家两强之间,打几场胜仗是难以保全这份复兴的家业。哪天亦是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地盘全得吐出来。
出来混,最重要是跟对人。只要跟对人,许多麻烦就不麻烦了。
户泽盛安千里迢迢从仙北郡赶过来,虽然一行只有十个人,但她是抵押家产,一路近乎乞讨而来,正所谓人微义重。
算起来,户泽盛安在出羽国也是一方诸侯,她能够舍弃家财,风餐露宿,只求上洛为武家天下战死,又是何等豪气!
这等忠义之士不宣扬,岂不是白瞎了义银的义理之名?
户泽盛安这份对武家大义的执着,义银必须领情。作为武家义理化身,义银要鼓励这种正能量的道德观,因为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还有,关于户泽盛安这次上洛,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她是第一个抵达京都的关东大名,这层政治意义非同小可。
当关东联军还在路上行军,被越前国柴田胜家阻击,难以跨越织田家的防线之时。
户泽盛安却是伪装成商人,一路翻山越岭赶到京都,拔下头筹。不管她的行为是不是取巧,但这份政治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