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六十九、一将功成万骨枯(1 / 2)

李星洲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起瑞时的情景,那是他还想过,像他这样的人该如何打倒,人高马大,如同一座小山,有熊虎之力,就是甲胄也包裹不住他充满力量的肌肉。

可人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被找回来的起瑞已是冷冰冰的尸体。

马枪挑开他的腹部直到胸口,内脏流了出来,胸口还有穿刺伤害,脖颈被划开,一边大动脉被割断,血已流干,高速冲锋中的马枪,足以刺穿钢板,何况是区区人体血肉。

李星洲说不出话来,沉默许久,最终一句干巴巴的话作结,“好好收敛,把他的尸首带回泸州。”

纵使心中有言万语,万般悲痛,但都没用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当死亡到来之时,只有顺应,除此之外,卑微的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起瑞率领的前锋两千多马军冲在最前面,大多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人连一军都不够。

大胜之后,亦有悲伤。

夏夜皎洁月色之下,众多火把汇聚。

冷风箐以南的洼地中,上万尸体累积成高高的山峰,像一座小山坡,有泸州人的,但更多的是叛军,很多尸体才从河水中打捞出来,不说气味,实心炮弹攻击下,很多人连尸体都找不全,河水冲刷浸泡之后的惨状看起来就已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挨着水源,不能放任不管,特别是天气炎热的夏季。

在华夏传统观念中,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忌讳死亡,死人小孩不能看,棺材出门闲人避让,不能看,守孝之人三年之内不入他人家门,否则会带来晦气和霉运等等,民间习俗流传久远。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宋后伴随封建礼教逐渐形成的。

在李星洲看来,死亡是无须避讳的,生与死都是人生必须经历之事,直面死亡,才能正视生的价值,如果连死都不能正视的人,是绝不会将他人性命放在眼中。

寻常人还好,要是到了高层和统治者也不知死为何物,就会酿成草菅人命的惨剧。

在所有将士注视之下,李星洲亲自将火把丢入尸堆中,浇满油,盖着山中木材的尸山一下子点燃,然后烈焰冲天,火光照亮凛阳城外的原野。

所有人静静注视,一言不发。

李星洲带着所有将士一起跪拜之,然后默哀。

入夜,凛阳城外,大军已经扎营,营地中气氛热闹,因为他们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缴获大量物资,马匹,盔甲,武器等等。

凛阳城东西两面都是山,大军靠近城墙之后只能扎营在离城墙两里左右的峡谷之中,在通往凛阳城的大道上立起拒马,木板,设立哨卡。

有狄至在,这些都不成问题。

夜晚,李星洲带着严申和狄至登上两侧山坡,终于看到了凛阳的全貌。

凛阳城墙最高的地方高达三丈多,东西纵横,正好夹在两山之间,城内南北狭长,城头亮着火光,到处都是把守的士兵。

三四丈高的城墙,就是泸州城也不敢比,果然是坚城,而且左右都是高山,没有后顾之忧,易守难攻。

从他们站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看到城头的情况,但这山坡距离凛阳城头至少有一里多的距离,也就是六七百米。

别说寻常弓弩,就是床子弩也根本够不着。

床子弩的极限射程大概三百米,但这是极限射程,能有效瞄准和杀伤的距离大概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其实弓弩因为其弹速限制,有效杀伤的距离是远远低于人们想象的,而且非常考验技术和经验。

而且百步穿杨能叫神射手,所谓百步,大概一百二十到一百四十米的距离,可这样的神射手,整个景朝找下来,说不定找不出手指的数目,而且必然是经过数年,或者数十年苦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