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邸外,忽然又是一阵喧哗。
刘宗周斜睨了一眼,忽然摇头叹道
“子犹兄,看到了吧?前面门可罗雀,后面门庭若市,这局势渐渐明朗了下来,现在这些人又变成了过江之鲫,流水价的开始往宪之兄这里跑!”
说者无心,听者无意,一旁的何文瑞顿时脸色大变。
高弘图却是宅心仁厚,马上微微一笑道
“起东兄,现在人心惶惶,大家来来回回走动一番,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知,此番来的又是何人?”
两人正说着,一名面色白净的小太监便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中一摇一摆地走了进来。
看到高、刘二人俱皆站在院子里,他不禁就是一愣,跟着满脸堆笑道
“原来高大人、刘先生也在这里哩,可真巧了。”
叫高弘图以官职,称刘宗周为尊号,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高弘图虽然也是几次贬官,几次削职,但现在确实堂堂正正的兵部侍郎现职。
而刘宗周尽管也曾高官厚禄,甚至也蒙崇祯皇帝赏识,一度做到了顺天府尹、左都御史这样的高位,但他也像高弘图一样,不仅因东林党与魏忠贤势同水火,而且也在后期糜烂的北方战事中,一再侍宠抨击朝政,结果被崇祯雷霆震怒之下一撸到底,直接打回原形回了老家。
直到现在,他也还只能算是一个曾经的大员。
不过因为他早在万历二十九年就中了进士,即便现在赋闲在家,也依然是江湖之远赫赫有名的“嶯山先生”,时常被无数学子追捧拥戴于绍兴卧龙山中的嶯山峰上讲学,所以影响至今仍然不可小觑。
而两人一看是这白净的小太监,马上也是拱手笑脸相迎。
不为别的,这小太监虽然不值一提,可他背后的高起潜,却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大人物。
双方虚与委蛇地寒暄了一通,屋里的史可法终于出声了
“院子的诸位大人,进来叙话吧——”
“只是还要请大人们赎罪,宪之头晕目眩,还下不得床来是也,得罪得罪。”
众人一听,也是鱼贯而入,嘻嘻哈哈地往望着史可法拱手,一面祝他早日康复,一面插科打诨地与他说笑逗趣,以示关系不同寻常。
不过,等到奉完茶水,全部落座,满屋却又都安静下来,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种十分诡异的静谧之中。
史可法本来就是性子内敛,而且城府也是颇深的文人中少有的一个特例,加上被皇帝钦点为南京朝廷这边的坐镇重臣后,修炼得更是炉火纯青,面对这样的场景,早就是驾轻就熟。
而且,眼前的局势,也的确需要有这样的沉闷和悲壮气氛烘托才行。
刻意缄默了好一会儿,史可法这才咳嗽一声,环视了一眼屋里黑压压的人群,一脸沉重道
“诸位大人,宪之无才无德,腆据高位,却不能为朝廷分忧,为天子护驾,为百姓保境安民,实在是愧对天下,理应以死谢罪。”
“只是当下社稷动摇,朝野分崩离析,我辈只能以戴罪之身,发愤图强,鼓其余勇,希望能合力挽大厦于将倾了。”
“宪之思之再三,眼下火急火燎的有三件大事,须得我等赶紧着手要办——”
“这其一,毫无疑问的,是须得立刻以南京之名昭告天下,抓紧为天子发丧。”
话音未落,高弘图、刘宗周不觉对视一眼,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何文瑞,忍不住在心里俱皆暗忖
为殡天而去的皇帝速速发丧,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何腾蛟那样的老狐狸,居然没有想到?
嗯,很显然,这是那个老狐狸故意留给宪之的破绽吧……
正想着,史可法又掰着指头道
“这其二呢,自然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了。无论如何,我等得在当前储君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