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其余众人也纷纷加入辩论,顿时,原本庄严的奉天殿好像忽然变成了辩论场一般。
允熥高坐在殿上,旁听着百官的辩论。他听了好一会儿,在李士鲁说了一句话,陈瑛正要出言反驳前忽然插口道“李爱卿。”
“臣在。”李士鲁答应一声。
“爱卿适才说,格致监诸位只不过是方士之流,是也不是?”
“这,臣失言。”李士鲁略微琢磨了一下,躬身说道。随着辩论越来越激烈,允熥又没有出言,参与辩论的百官说话越来越大胆,适才李士鲁就不小心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而这句话,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虽然李士鲁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以及与他关系好、志趣相投的方孝孺、卢原质、郑公智等人都知道允熥的心思,知道允熥很看重这些人。他们虽然都是十分正直的大臣,不惮于忤逆龙颜,也曾为此进谏,但当庭死谏、言辞激烈到极致也不是他们这些崇尚周礼之人认为的直臣应当做的事情,所以没有,也不想在允熥面前说这句话。但李士鲁适才不小心说了出来,就只能请罪。
“所谓失言,大多是心中真心所想,但不愿说。也就是说,爱卿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允熥面无表情的说道。
“臣所受之周礼,向来排斥格致监诸位同僚所研究之事。”李士鲁不能说假话,但也不想言辞太过激烈,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允熥说了这句,没有再同他说话,而是转过头问陈瑛“爱卿适才向如何反驳李爱卿?”
“陛下,臣原本想说‘格致监诸位同僚所研究之事岂能与方士等同?方士讲求长生,得道成仙,又装神弄鬼,假做炼丹能成仙欺骗他人;格致监诸位同僚可曾说过所研究之事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可曾为陛下炼制丹药?可曾欺骗他人?’”
听过陈瑛的话,允熥又转过头看向李士鲁。李士鲁忙说道“陛下,臣绝非此意。臣将格致监的诸位同僚比作方士,是因为他们所研究之事于国用处不大,与方士类似,而非说他们就是方士。”
“如何于国无益?”练子宁的侄子练大亨说道“譬如曹监副所研究之事,可用于编纂历法,指导百姓耕种不违农时,岂能说于国无益?”
听到这话,李士鲁叹了口气。貌似他们辩论就是从这一点开始的,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一点了。‘这样继续辩论下去根本无用,就算从早上辩论到晚上,谁也说服不了谁。’他在心中想道。他们周礼派比起三年多以前已经被打倒的理学派,更加崇尚实干,对于这样毫无用处的辩论其实也不喜欢。
‘陛下到底是什么打算,为何纵容我们在奉天殿辩论?’李士鲁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高坐在殿上的允熥。
他正想着,忽然从身后传来声音“纵使于国有益,又岂能与百官相提并论?”
李士鲁回头看去,就见到方法(人名)上前几步,走到自己身旁,继续说道“诸文官,上佐陛下下抚黎民;诸武将,为陛下平定叛乱,抵御外敌,为大明所做皆用处极大;反观格致监的诸位同僚等杂官,于国不过小修小补,岂能等同?”
“何况《论语·里仁》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诸杂官之所以入朝,是为了朝廷的官俸与各项杂费,为了利益,而非为了大明天下,按照《论语》中的话乃是小人,而文武百官乃是出于道义辅佐陛下,乃是君子,岂能同列?”
“哦,在方给事中看来,杂官入朝为官,收取官俸与各项杂费,就是为了利益,诸位文武百官就是为了道义?难道方给事中就不要俸禄不成?”陈瑛道。
“若是有国难,臣随时可以不领俸禄;但即使是文武百官,也需养家糊口,若是没有俸禄,如何养家糊口?所以平日里臣等领取俸禄乃是正理。”方法道。
“那方给事中凭何说格致监的诸位同僚的诸位同僚就是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