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戚九麓,入宫之后对淳嘉,她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利益,摆在了第一位。
甚至连亲生骨肉,都没法跟她自己比。
这是江氏多年言传身教的结果,也是她深信不疑的处世法则。
丈夫可以换,也可以没有,子女可以再生,也可以收养。
唯独自己,没了就没有了。
所以,还有什么,比她自己更重要的呢?
这一点,她相信淳嘉也懂。
何况,淳嘉,是天子啊!
真真正正身系万民利益,关系天下格局,关系皇朝未来……他怎么就?!
皇后默然片刻,忽然侧头问德妃,“他那样的一个人,你我最清楚,平素里,不碍着他的打算,什么都好说。碍着了,便是慈母皇太后,也无法扭转……你说他怎么就会冲上来?莫不是今日席间喝多了?以为是梦里?”
德妃看着她问这话时泪水簌簌而下,也是恻然,思索了会儿,才低声说道:“今日宴饮才到中途,陛下并非贪杯之人,就喝了那么几盏,容妹妹说句实话:陛下必然是没有醉,也不会以为是身在梦里的。”
没忍住,又提醒了一句,“若是陛下已经熏熏然,又怎么可能反应迅速的躲过那轮弩箭?”
云风篁泪流满面:“本宫知道,所以本宫想不通。”
“姐姐为什么想不通呢?”德妃诧异的看着她,眼眶也有着晶莹闪烁,哽咽道,“前朝后宫不是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么?陛下……陛下对妹妹这些人,或者有些许的情意,但归根到底,妹妹这些人,于陛下而言,不说可有可无,其实无足轻重。若是没了,换一批,一样服侍他。”
“唯独姐姐不一样。”
“陛下也曾对妹妹这些人和和气气、恩宠有加,但也不过是宠罢了。”
“但对姐姐,陛下是真心实意爱着您的。”
“不然这些年来,何以同样的事情,到了姐姐身上,就
不一样?”
见云风篁猛然抬头,德妃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颤声说道,“难道这许多年,姐姐竟然从来没有相信过陛下的心意?!”
“……本宫不是!”云风篁以袖掩嘴,泪水汹涌而出,嘴唇哆嗦的难以出言,半晌,才语无伦次道,“本宫……本宫知道陛下……他……他心里当然是有我的!不然这些年来我过的岂能有这样顺遂舒坦?可在他心里,慈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这些人且不提,就说这天下,公襄氏的将来,储君……这些哪一样不是排在我前面?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是疯了么?!这般局势,皇后可以死,太子可以死,皇太后可以死,甚至太皇太后都可以死!”
“唯独他……唯独他不能出事……唯独他不能出事啊!!!”
皇后终于支撑不住,从榻上滑落下去,瘫坐在地,嚎啕出声,“这样一目了然的局势,他是疯了还是魔怔了,要回去救我?!”
“这些年来,为了后位,为了东宫,我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求了他多少回,想了多少法子……他从来没心软过!!!”
“可如今却这么做了——这叫我怎么想?!”
“这叫我怎么想?!!!”
她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跟淳嘉之间的关系,就是她或者比所有的后妃都重要,甚至隐隐比袁太后还重要些。
但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越过这万里河山、越过公襄氏的兴盛在淳嘉心目中的地位。
云风篁其实是理解淳嘉的,如果她是淳嘉,天下面前,美人何足轻重?
只不过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她又是不肯放弃野心的人,所以理解归理解,却也绝不甘心就此认输罢了。
像今日那样的情况,皇帝不折回来,她完理解,没有任何的怨愤。
甚至皇帝为了抢先出去推她一把,她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