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陈兢沉吟了会儿,却又提醒道,“杜岚谷纵然是昭容娘娘的亲兄,但出继多年,当初,昭容娘娘落难,也不过稍微搭把手。这些年来,昭容娘娘在宫里,他可是从来没管过的。要是平常时候,还能说他到底并非世家望族的仕宦子弟,有心无力。但……那年郑凤棾案,昭容娘娘可是留在万年县伺候陛下的。那时候杜岚谷身为万年县令,怎么可能连句话都带不到昭容娘娘跟前?然而昭容娘娘至今不知这位次兄的身份,可见杜岚谷心中,对于昭容娘娘的情分,只怕不是非常深刻。”
也就是说,云风篁就算知道了他跟伊杏恩的关系,却也未必能够通过伊杏恩,拿捏这位只要不犯大错,可以说是注定的国朝未来新贵。
“情分?”贵妃闻言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情分是这世间最可靠也最不可靠的东西,本宫如今,却怎么可能寄托在这样不可控的事情上面?”
她微微偏首,鬓边步摇的流苏随之轻晃,赤金坠子折射光彩,与她眼底寒芒彼此辉映,“第一件,伊氏一度流落青楼,纵然清白未失,然而陛下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那种腌臜地里出来的,也有资格入宫侍奉?杜岚谷明知此事,却仍旧默许甚至助其参选采女,此为欺君之罪!第二件,伊氏之父遭构陷身故,妻儿孤苦无依,杜岚谷既然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伊氏,可见一直注意着血亲。然而却坐视血亲长兄、生身之母相继惨死,甚至生父后院,皆死的不名誉!此为不仁不义!第三件,伊氏之所以能够迅速洗白出身,以良家子身份入选宫闱,皆因三州之乱。杜岚谷其时官位卑微,哪里来的本事,只遣一随从,便自乱军之中,救走绝代佳人的血亲妹妹?”
“甚至还助其参与采选?”
“须知道,陛下之所以看重杜岚谷,可不是因为他年轻有为!陛下乃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我国朝泱泱大国,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他杜岚谷纵然是一榜榜眼,可是对于朝廷来说,不算恩科,三年就有一位。如今朝上重臣,有几个不是才华横溢?他很稀罕吗?”
“陛下之所以会重用他,乃是因为他出身不高,与朝中根深蒂固的世家望族,没有太多牵扯。”
“尔后,才是他忠君、不畏权贵等等品质。”
“可要是他出身并没有陛下认为的那样单纯,那么迄今以来表达出的种种品行,是否可靠,也未可知了!”
云风篁端起茶水吹了吹,温言问,“可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陈兢露出恍然之色,心领神会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话好好儿带给杜岚谷,让他……”
“砰。”
茶碗被不轻不重的放回案上,云风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现放着伊氏这么个当事之人,做什么要咱们自己冲锋陷阵在前?这杜岚谷,可是陛下才亲政时就重用的人!若无意外,前途必定远大!既然如此,除非其格外不识趣,否则终归是要笼络过来的。你一上来就打着本宫的名义去谈话,万一他是个执拗的,直接将咱们卖给陛下呢?再者,他心怀不忿,阳奉阴违,往后关键时刻,拼着不计后果,也要摆咱们一道呢?毕竟,咱们跟他有什么情谊?!”
“他这种少年英才,虽然出身不高,却是凭借才学一步步崭露头角,内心的傲气,只怕比那些世家子弟更甚!”
“毕竟,望族子弟,多多少少,都会沾了家族长辈的光,大抵心里有数,还知道必要时候低头。”
叹口气,“你让伊氏去!”
“伊氏好歹跟他是血亲!”
“而且还有他明知道伊氏曾经沦落青楼,却还指点其入宫之后的选择,可见就算是个更看重自己前途的主儿,到底血脉相系,对伊氏还有些情分在。”
“让伊氏也不必开口就托付事情,且好好儿叙一叙兄妹情谊是正经!”
她想到这里微微摇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