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说辞才让小内侍进去禀告——小内侍哪里敢?跪下来求她:“娘娘先回去罢,陛下发作好半晌了,奴婢们这个时候进去会被打死的。”
奴婢这时候进去会被打死,她堂堂宣妃应该不至于,但谁知道会不会由此惹恼了淳嘉,受到冷落?
宣妃于是在外头稍微等了会儿就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摄政王就来了,相比郑氏兄弟只是身上沾了点血,摄政王更夸张,整个人跟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绯红的锦袍硬生生被染成了绛红,连面颊上都沾了两点未及擦去的血渍。
走进来时那骨子血腥气简直扑面而来!
淳嘉皱皱眉,止住对郑氏兄弟的怒斥:“王叔这是?”
“……自然是拿纪氏发泄了下私怨。”摄政王面色阴沉,没好气道,“却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孤?”
他有理由生气,快刀斩乱麻干掉纪氏,是叔侄俩在行宫时察觉到纪太后喜欢在宫闱放养狸猫别有所图时就决定的。
当时大家的约定是,淳嘉在场面上稳住太皇太后与邺国公这些人,摄政王联络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纪氏的主要人物,然后叔侄俩联手,再慢慢儿铲除纪党余孽。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再慢慢儿铲除纪党余孽不过是个好听的说辞。
一旦纪氏垮台,叔侄俩的争斗就会正式提上日程。
但在铲除纪氏这一点上,他们是勠力同心的。
所以摄政王压根没想到,临了临了淳嘉都不忘记坑自己一把——虽然还不知道郑氏兄弟跟淳嘉说了些什么,但拿下纪氏合族后,他转个身的功夫,这兄弟俩就不见了,
一打听,说已经跑来皇宫觐见,还不明白这所谓“奉陛下之命听从摄政王吩咐”的兄弟俩,肯定“奉陛下之命”不做人事来了?
“王叔的心情朕能理解,但皇祖母……”
摄政王冷笑着打断:“如今又没其他人在,你还要这样惺惺作态,有意思么?”
淳嘉没生气,很平静的说道:“是没什么意思,但世事如此,章程总是要走的。”
“章程?”摄政王不屑一笑,道,“你打算走什么章程?”
“自然是王叔前来陈述跟先帝孝宗的兄弟情深,哭诉了先帝晚年因着无子的种种嗟叹悲伤,朕深为感动,与王叔抱头痛哭一番,觉得纪氏反正都没有了,不能再让皇祖母有个好歹,故此这事儿得先瞒着她老人家才好。”淳嘉淡声说道,“还有行宫那边的母后皇太后,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务必好生伺候着,等宗亲们都到了之后,再做计议。不然,王叔这会儿做出不智之举来,还能说是一怒之下冲动了,情有可原。追去行宫逼死长嫂,这算什么?”
摄政王嘿然道:“你容得下纪晟那毒妇?”
淳嘉叹口气,一脸的悲悯:“母后皇太后虽然做出了对不起先帝的事情,但毕竟是朕之嫡母。这世间哪里有做儿子的议母亲之罪的道理?故此宗亲们怎么看母后且不说,朕是肯定不能委屈了纪母后的。”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当然,如果纪母后她自己想不开,追随先帝于地下……那朕也只能捶胸顿足,哀叹自己父母缘分薄,嗣父嗣母都弃朕而去,留朕独自在这世上惶恐度日,与皇祖母她老人家相依为命了!”
摄政王冷笑道:“是嗣父嗣母都弃陛下而去,留陛下独自在这世上自在度日,架着太皇太后这牌坊,享受国朝万里河山罢?”
“王叔。”淳嘉换了柔和的语气,推心置腹道,“王叔与先帝孝宗是同父所出的亲兄弟,手足情深!而朕呢?论起来比王叔与先帝的关系更加亲密,但实际上,谁都知道,朕其实没见过先帝在世时的样子的。”
“如此母后皇太后做出这等事,王叔盛怒之下假传朕命以血债血偿,合情合理,谁能说出个‘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