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薛呆子一把拉下小厮的手,怒道,“我是你的爷,还是他是你的爷?今日爷吃了这大亏,仇还没报呢,你竟叫爷家去?你当爷是什么了?离了金陵,爷就称不得霸王了?”
小厮没法,只得实话实说,“大爷,小的打听过了,刚那人不是别人,听说是新来的巡盐家的亲戚,是贾夫人的姨侄儿子。”
“贾夫人?哪个贾夫人?”这姓,有些熟。
“还能是哪个贾?自然是姨太太家里的那个,贾夫人是爷您的姨爹的亲妹妹呢,说起来和咱们家还沾亲带故的。”
薛呆子一听,愣了一会儿,又回过神来,一巴掌糊在小厮的头上,怒道,“连你也敢欺到爷的头上,打量爷不能治你个欺君之罪?哼,你当爷糊涂到不知道贾夫人并没有嫡亲的姊妹?便是有,便是她姊妹的儿子,又有哪个是上得了台面的?敢跟爷我一并儿提?”
这,小厮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护着那位八爷的人非同小可,也不敢撺掇自家爷去讨回公道,只先把他劝回去再说,“这老一辈的亲戚,爷未必也都知根知底,咱们先回去问问太太,若果然是个惹得起的,那也是太太帮爷去要回公道。”
这薛呆子不是别人,正是薛蟠。这小厮说,他家与贾氏家里沾亲带故也并没有说混,薛呆子的母亲跟荣国公府王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如今她二人的兄长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一直以来,贾家、贾母娘家史家、王家和薛家,因连络有亲,同气连枝,彼此都有照应。
薛蟠这才料定,若非是贾氏嫡亲姐妹的孩子,贾氏瞧在娘家嫂子的份上,也要偏心他这边。况这一次,又不是他打了人,而是人打了他,想起平日里他妈骂他的那些话,心想着,这一次看他妈说些什么才好。
便也不叫小厮们帮他收拾,只照顾颜面,叫要来了一顶轿子,抬着就往家里去。
薛家本在金陵,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家中也是巨富。因薛蟠的父亲去得早,他又是他妈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子,下边也只有一个妹妹,未免就娇惯了许多,年纪虽小,平日里也是无所不作的。
这一次,之所以连带的,他妈和妹妹一齐跟着他从金陵过来,也是他妈望子成龙,听说沈孝卿老先生又开了讲学,想着在家里跟着族里那些混账们也不学好,又不是没条件,便举家来了这里,就住在这竹林茅舍旁边,一心地逼着儿子每日里来听,哪里曾料想,薛蟠来了也是跪在蒲团上睡觉,并不曾学的一星半点儿。
薛蟠一到家就哼哼唧唧,活像是被人把筋抽了一遍,由两个小厮搀扶着,在二门口下了轿子。里头的婆子们要出来换手,那小厮在薛蟠的提点下连忙道,“妈妈快别,大爷这次被打得不轻,怕是不能轻易移动的。”
婆子们一听,可不是吓得魂儿都没了,一面去里面报,一面寻了人找了春凳出来抬。里边成日家只听说薛蟠在外头惹了什么,打了谁,要如何拿钱去摆平,抑或是衙里的来了人说惹了官司的,这被人打还是头一遭。
王氏寡居,膝下就一儿一女,儿子又是她的依靠,自是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一听被打得动不了,一起身就差点倒了下去。好在,她女儿,虽比儿子还小两岁,如今也才六七岁光景,却生得格外沉稳,容貌莹润,举止娴雅,着实不可多得,连忙扶着母亲,安慰道,“妈先别急,打得如何,也还是先请了大夫来看看再说!”
王氏这才稳住了心神,却还是脚不点地地出去,宝钗连忙跟在后头,腿短几乎跟不上。好在那边抬薛蟠的婆子腿脚快,刚刚到了院门口就到了。王氏已是赶紧招呼婆子们,“抬到我屋里去,我的儿,这是谁打的?把你都打成这样了。”
宝钗原也以为哥哥这次又不知什么兴头哄骗妈,谁知一看薛蟠,头发衣服凌乱不堪,沾着草屑灰尘,一脸灰头土脸,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