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五间,已入梅雨时节,一场大雨过后,建康城隐在淡淡潮雾之中,外廓南篱门西的江岸边新亭码头,新任刑部侍郎皇甫隆兴、法部侍郎郑续,带着两三千名刑部、东府城调来巡捕兵卒严守各处要道,静静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支官运船队从长江下游驶来,渐渐停入舶位之中,征南将军杨毅带着十余名副将、军吏先行登岸,见是皇甫隆兴和郑续来迎,便老远拱了拱手。
“有劳二位久候,此行幸不辱命,已完成差遣,殷侍中已接任广州,某顺路带回一些岭南特产,二位要不要先尝尝鲜?”
皇甫隆兴还了一礼,笑着回道“呵呵……这就免了,人犯先押入刑部大狱,基于朝廷目前事务繁忙,这些事都要从速处断。”
“无妨无妨,不耽误二位时间!”杨毅说罢回头招了招手,几名军吏抬出两只大木箱上前,杨毅笑道“不过是一些荔枝、杨梅等时鲜果品,这箱子有密封夹层,保证不会腐烂。”
皇甫隆兴、郑续二人便笑着收下了,杨毅随之命军士们押送着人犯下船,转入刑部带来的大车,每车两人,竟有七车之多,一路缓缓入城,不想到了朱雀桥头,竟有萧、周两家上百名妇人子弟聚在道旁,乞求与家人见一面。
朱雀桥与秦淮河东岸的乌衣巷并不远,此处还能听到王、谢诸家请了供奉寺院僧人举行法会在大办丧事,更有不少宾客赶去举哀吊唁,那片街区都人满为患,唱经与锣鼓哀乐声远近可闻。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为防意外,三位主官并未同意,车马队继续前行,过太社折道向西,转上右卫街入广阳门,原廷尉狱即在内城西南角,现已换了匾额改成法部大狱,依新制,人犯要待法部先过审立档再转刑部,也就是过一次筛子,确保帝国刑事大案罪证确凿再处决。
相对于刑部大狱阴森恐怖,各种刑具琳琅满目,牢房霉味曛天,法部大狱相当于收容所,里面倒是颇为干燥,一个个小房间还有坐榻条案,除此之外也无他物,廷尉本就是针对官员而设,大狱倒也正符合法部的宗旨。
被押入监牢时,周籍之倒显得面色坦然,义兴周氏效命伪主的只有他周籍之、周淳之兄弟,且只是奉命行事,对伪主登基并未加以声援,想到这里,他看了看随后押进来的萧摹之,心中暗暗摇头。
自古世家立足朝堂,哪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呢,现在怕是长沙王、临川王也不敢惹火烧身来保你们吧,何况太皇太后萧文寿不在了,这关系本就疏淡了一层,想要获救,怕是难喽!
萧摹之进入监房,就在狱卒想要锁门而去时,他突然伸出手来扣住狱卒的手腕,低声喝问“听说吾家三弟嗣伯、大侄子萧思话已先入狱,现在如何了?”
“萧太守须知,处决人犯是刑部的事,我等贱吏只管听命,无以回答萧太守。”狱卒经年累月当差,见闻多了自不愿多事。
“长沙王是否在京?”
“并不在!据说长沙王未请求回京,宫内也未相召。”
听狱卒这么一说,萧摹之一颗心如坠冰窖,不得不松开手放狱卒离去,却浑身瘫软无力般仰天倒地,两手使劲捶着地面,大声怒吼“苍天开开眼啊!吾家冤枉啊……”
萧摹之这一声吼,让各处监房都传来一阵响动,许多人扒到一个脸面大的小窗口朝外窥视,表情眼神各不一样,有同情怜悯,有讥讽嘲笑,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应声。
数日后,朝中诏书下发,周籍之被贬为丹阳郡城看门小吏,这让义兴周氏颜面扫地,但未牵连更多族人,已经是暗中庆幸,周籍之也不得不上任。
继萧承之、萧思话、萧贞与檀道济处死于狱中后,萧家庶支萧欣四处送礼走关系求情,萧摹之终未得幸免,其家族嫡支被勒令发还原籍徐州兰陵郡,青溪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