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一个事实,她与他已然隔着山水迢迢,生离死别。到最后,不过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撷枝打起精神,到厨房帮着预备今天的晚饭。她几乎不亲自下厨,可不管怎么说,崔荻因功封侯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也该稍作表示。等她忙活完了,却撞上神色凝重的郑九生,随口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他改口道,“侯爷回来好一会儿了,一到家就直奔书房去了。”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他?”
“说了,”郑九生面露难色,“可侯爷说他在外边吃过了。”
撷枝叹了口气,道:“你让他们先不要去布菜,我去请侯爷过去。”
从她嫁过来,书房便成了这个家里他最常待的地方。这里静悄悄的,书卷典籍都一丝不苟地摆在架子上。搁在书架顶上的一卷画轴因没有放稳,直坠了下来,垂作长长一条,好像黄绸子一样。
崔荻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易经》,撷枝悄悄走过去,手指恰好触到“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一句,道:“范文正公说的039不以物喜,不以己悲039便是这个理了。”
崔荻这才留意到撷枝进来了,道:“抱歉,扫了你的兴致。”
“此番凯旋,朝野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我想你一定很不安。”
崔荻却道:“你说错了,朝野上下的目光都在李复身上。”
“你是嫌他抢了你的风头?”这样尖锐的话,她也能语调平平说出来。
崔荻低头继续翻书:“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你放心,我只是单单为他死里逃生而开心,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了。”
崔荻道:“你别再说这些话哄我了,我都明白。”
“二哥,”撷枝柔声道,“我知道我有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你,可是你应该明白,无论他怎么想,我怎么想,我们之间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答案很坦诚,却也很残忍。她知道他想听她说她爱他,可她不能那么欺骗他。
崔荻似乎是被刺痛了,眼睛里俱是失落与悲痛,让撷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戚戚道:“撷枝,我觉得我就像一个掠夺者,拆散了你和他。”
“你别这么说。”
“我原以为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可现在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我的预估,我没有办法放开你,可我也明白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
撷枝叹了口气:“我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怎么知道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呢?”她看他面露惑色,解释道:“从前跟着孙先生的时候我想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后来和……和他在一起我亦满足于平静无趣的生活。如今这样,谁又知道对我好是不好呢?其实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能过,我唯一怕的就是伤害到你。”
崔荻还想说什么,终是咽了下去,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