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益正将丸子送到嘴里,她这话一出口便给狠狠噎了一下。撷枝自己都怔忡了半晌,低头道“许是我这段时间病糊涂记错了。”
崔荻神色微变,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给撷枝夹菜“你别光顾着管别人,多吃点,都瘦了。”
“谢谢公子。”她浅笑颔首。
三人一声不响地吃着饭,再美味的佳肴都味同嚼蜡。过了好一会儿,撷枝突然问“我在这待了好几天了,能不能出去走走?”
“当然可以,”崔荻道,“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等明天我让人去请云嫣陪你一起去。”
“不,”她的汤匙在碗里胡乱地打转,慢慢摇了摇头道,“我想自己一个人。”
她一双眸子在阴翳下黯淡如磨损了的玉石,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什么情绪都看不出。看到崔荻迟疑,撷枝轻轻搁下筷子,道“虽然我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有时候还稀里糊涂的,可我知道我没疯。”
崔荻无奈道“你要是实在想出去那就去吧,只是千万小心点。”
“嗯。”撷枝嫣然一笑。
沙洲雾霭份份,高耸入云的画楼若隐若现。楼前溪水蜿蜒如折叠的白练,日影舞动着破碎的金光,零零散散倾泻下来,数艘画舫如参差的水鸥,笨拙地向前游动着。
她蹲在溪边,漫不经心地用团山拨弄着水,一个圈儿里又套着一个圈儿。所谓画地为牢,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这些圈无意间便将满目清丽拘住了,也将整个人生拘住了。她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很可笑,噗噗笑出声来。一不留神,手中的扇子扑通落到水里,她忙起身去够。
慌乱中她被一个男子一把拉住,他臂力极盛,就这了一拉就扯得她撞了个满怀。撷枝登时如一只惊恐的小鹿,哆嗦着连连后退。
“再退就要掉水里了,”男子笑道,“难道我长得像坏人吗?”
撷枝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一身灰蓝色锦缎直裰,袖口绣着银色的云纹滚边,素雅古朴,品味不俗。腰间的羊脂美玉更显其气质温润,芝兰玉树。她觉得坏人不会这样打扮。
男子哈哈笑道:“这位姑娘很怕生呢,一看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家爹爹和兄长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撷枝眼珠动了动,压低声音道:“我是来找一个李公子的。”
男子狐疑道:“这是姑娘的什么人?”
撷枝“嘘”了一声,凑近了说:“他们都不许我见他,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从前我们最爱在这里划船了,那搜最大的画舫就是我的。我在这里等着他,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原来又是老旧的戏码,大家闺秀与穷酸书生相恋,两人私定终身,相约私奔。不料穷书生是个懦夫,又没准收了小姐家人的钱财,抛弃了她。
男子不由啧啧,这姑娘所托非人啊。可她张皇无措的样子实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约定的是什么时候啊?”
撷枝道:“他说只要我来就能看到他。”
这姑娘真是傻透了。男子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我看他不会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一点也不理睬他,只踮起脚尖望湖心看去:“他就在那艘画舫上。”
他斜睨了一眼,道:“你看错了,那明明是……那是吴王的画舫。”
“吴王的画舫上怎么就不许有李公子了?”撷枝嗔道。
这道理要怎么说的通?男子犯了难,故意装出吓人的神情:“王爷的守卫可严了,你贸然闯过去,小心被丢到水里喂鱼。”
她呆呆的样子显然是被吓住了,可也就愣了那么一刻,她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不管,谁说吴王就一定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就真的下了水,只是伸出脚尖点点水,溅起的水花把裙摆弄得湿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