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枝道“这盏灯与尊夫人真是十分般配,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撷枝连忙解释“我们不是……”
陆止萧却道“我内人比这灯还要好看。”
蜿蜒的江水萦绕着城郭,江上船帆微动,灯光璀璨,似一颗颗水晶铺撒在银河之中。粼粼波光映射满天星光,像是五彩玉石碎成了金粉,装点着澎湃的波涛。陆止萧摇动着船桨,莲舟轻移,水波荡漾。深蓝也夜空与宝蓝色的江水连成一片,明暗的交界处由浅变深,遥远得好像怎么走也够不到。
撷枝放了许多盏莲花灯,绢纱做的花瓣轻盈薄透,花蕊处的烛火灼灼,随着水波飘散得远了,便只看得见一个滚圆发亮的火球,像是明珠,却比明珠更加鲜亮夺目。她半张脸隐在阴翳里,可借着星辰的微光仍能见到悠远的笑意。
他们枕着轻舟,舟下是深邃的江水,虽未饮酒,已是微醺。早已忘记周遭的明亮闪烁皆是倒影,以为是满船清梦压星河。他们都有些恍惚了,觉得星星点点的光辉落了一身,像是无数的萤火虫从身边掠过。夜色如水,可这一弘原本沉寂沉寂的流水在此时终究不能平静。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撷枝道,“你瞧着哪一颗是牵牛星?”
“不知道。”陆止萧像是要睡着了。
“你说牛郎和织女真的能每一个七夕都来鹊桥相会吗?”撷枝忽然有些失落,“纵使王母答允,可聚少离多,他们是否还和从前一样心有灵犀。牛郎在凡间也许还会遇见别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只有织女一个人面对着迢迢银河,守在孤寂的天庭里……”
他缓缓睁开眼,道“你又胡思乱想了。”
她坐直起来,看着满天繁星,兀自道“陆止萧,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开心时,便哄我一下,厌倦了,就把我一把推开。你冷淡疏远我的时候,我是这样难受。可只要你对我软和些,我又会把那些不愉快都忘干净。你给我句准话好不好,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她絮絮说了很多,空气极其安静,只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确是睡着了,也许那些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东方渐渐吐露出鱼肚白,江水弥漫着袅袅水雾,将整艘小船消融在了烟雨之中。青色的雾像墟里人家的炊烟,等到雾霭更浓了些就是月影纱的模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如同画轴上蘸了水。
陆止萧将船划到了岸边,对撷枝道“回去休息吧。”
忆起适才发生的一切,陆止萧只觉得像梦一样。莫说旁人,连他也觉得真真假假,无从分辨。衣襟上还沾染着清甜的气味,提醒着他所有的温情缱绻都是真切的。在外吹了好一阵子风,那味道才慢慢褪去。
崔荻道“你怎么一直站在风口上?”
陆止萧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崔荻,径自说着别的话“最近孟益并没有再和周遥私下里单独见面了,恐怕是撕破了脸。”
“是太子禀明了圣上说要彻查此事。”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个雷厉风行的,”陆止萧冷笑了一声,又问,“他若是要查,能查到什么程度?”
崔荻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案上的紫檀精刻雕花踏马,木雕传出阵阵沉闷的声响,他笑道“你看这个摆件釉面光滑,雕工亦是上乘,可内里的紫檀木却是个不中用的。”他把紫檀推开,又道“若是要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就只怕有人急于自保,反倒自乱了阵脚。”
“我听说周遥近些日子和吴王走得很近,想来是要投靠吴王。可这吴王只顾求仙问道,哪里能成什么气候。”
“他果然是着急了。”崔荻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悠然一笑。
周遥在正厅里负手踱步,焦躁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周翼之呆愣愣站在座椅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寒蝉凄切,哀婉的鸣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