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绝望处,崔王氏不禁悲从中来,抱紧了幼小的儿子,泣声低语“儿子,你怕死么?”
崔乾佑瞪大了眼睛望着母亲,似是有知,似是无知,稚声道“娘,孩儿不怕,有娘在的地方,孩儿什么都不怕。”
“好,好孩子,咱们回家,回家找爹爹去。”
说着话,崔王氏暗自把手探进怀里,摸索一番,把一样物件悄悄顶在了崔乾佑的胸口。
崔乾佑感到一阵刺痛,知道那是母亲惯用的剪刀。
“儿子,娘对不住你,娘很快会下来陪你的,咱们回家去,去见爹爹去。”
“恩。”崔乾佑知道母亲要做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崔王氏紧闭着眼睛,不让心酸的泪水滑落,握住剪刀的手使劲攥了又攥,汗水已经湿透了缠住剪刀柄的锦布。
“娘,咱们去见爹爹吧!”
羸弱的崔乾佑抱紧了母亲,挡住母亲手里的剪刀,不让贼人看见,低声呓语着。
“好,好儿子,娘这就带你去见爹爹。”崔王氏低泣着。
“哈哈哈哈,见你爹?小畜生,你爹不是早就死了吗,不如让哥几个做你爹爹好不好?哈哈哈哈。”
“是啊,这小娘子卖了也是可惜,不如留在山寨里,做咱们的小夫人啊。”
几个贼人并不知道母子俩在说什么要做什么,肆无忌惮的嘲笑着。
母子沉默不语,崔王氏暗自咬牙下定了决心。
逼命一刻,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天翻地覆,众人坐着的马车翻倒在地上,母子二人连同几名贼人在马车里滚做了一团。
崔王氏心痛如裂——心想,混乱之下自己一定把儿子扎死了,哎呀天杀的,我也不活了。
几名贼人叫骂着钻出了马车,紧接着传来的却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
怀里的儿子小声呢喃着“娘,娘,坏人是不是死了?”
儿子没事。崔王氏再看,车厢角落里一名贼人鲜血透满了前胸,身上插着的正是自己的那把剪刀。料想方才情急之下,自己把剪刀胡乱拨开了,无意间杀死了那名贼人。
母子二人奋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车厢断木和那名死者的腿,好不容易才钻了出来。
车辕被砸断了,套车的骡马倒毙在地上,嘴里吐出来大片的鲜血。
地上满是贼人的尸体,连同那个毛脸儿的小头目,也瘫倒在路边,胸口以下直到腰际,都被砸成了肉泥。
“娘,娘,你看,你看——”
崔乾佑举着胳膊拼命的叫喊着,不断拉扯着母亲的衣角,指给她看向远方。
一座山坡上,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正大步流星的走着,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柄硕大的铁锤。
可以确定,杀死这些贼人的正是这名壮汉。
崔王氏望着救命恩人,心中生起无限感激。
“娘,娘,我们去追他,我们去追他。”
崔乾佑脚下已经按耐不住,蹦跳着拉着母亲的胳膊,向着远方的壮汉追去。
崔乾佑拼命叫喊着,只是他嘶哑的嗓音怎么也传不了太远,那壮汉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有听见,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又继续赶路了。
母子二人终究没有追上那位在片刻间便杀了几十名凶徒的大汉,只是从那一天起,儿子的眼睛里便多了一些不同以往的东西。
晦暗的天空越来越小,小到只能容下儿子那张稚嫩的脸庞,那清澈的眸子里只有善良和纯真,没有丝毫的杀意——崔王氏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带着幸福的笑意。
崔乾佑三箭甫一射出,身后立马涌出一波神箭手,箭雨爆至直扑李泌守护的叛军家眷。
“不好,”李泌疾呼“快撤——”自己也奋不顾身,扑到了马车边上抓住缰绳,希望催动马车,带着家眷们躲开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