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润入镇几天之后,刘群才抽出时间匆匆来见。这一次见面,双方彼此都有几分讶异。
刘群的吃惊,主要集中在胡润的相貌问题上,辽地虽然偏远,但也不乏以貌取人的积弊影响,像是辽东的霸主慕容氏,多有族人以仪容威武、俊朗著称。
胡润这个人,原本样貌也只是堪堪可称端正,目盲毁容之后,则就无论怎样的打扮都透出一股煞气,哪怕昧着良心也不可说相貌上有什么可取之处。
《吴历》所载,旧年江东小霸王孙策受伤后引镜自照,谓左右曰“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推几大奋,创皆分裂,其夜卒。
曹魏夏侯惇从征吕布,为流矢伤目,自此尤恨照镜,更厌时人称之盲夏侯。
所以在见面接触之后,刘群部属中不乏人非议胡润相貌,言无长执姿态,刘群却正色训斥“大丈夫建功立事,岂独仪容皮囊可量。胡大都督幸从英主,不因小劣见弃,得于镇牧一方,驰骋才力以报君上。这既是胡大都督的荣幸,也是我等辽边群丑敢于自荐的依凭。人之所毁,不过仪容,我等所伤却是气节,天中圣人唯才是举,所用不拘一格,也让时流贤遗不可自弃。”
刘群这一番话,的确击中这些人肺腑忧思,他们这些流落辽边之人,往年为了生存,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事从权宜的取舍,实在称不上是皎皎清白。如今就算感于诸夏复兴的大势所趋,想到旧年斑斑劣迹,也难免自疑踟躇,有的人甚至不敢入洛面圣。
胡润倒是不知他的相貌问题倒是给这些辽边人众吃了一剂定心丸,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一哂而已。
不过与刘群的接触,倒是颇让胡润感到惊喜。早前在离开天中之际,胡润也曾登门向崔卢等南归之人讨教辽边事宜,这二人或作煌煌大言,但所陈多失于宏大玄虚,细品之下则空洞无物,对于实际的问题所涉甚少。
以至于胡润在离开之后忍不住感慨“此二者荒年美玉,虽璞质清高,却不充一饥。若刘琨所用者俱为此类人才,盛世或可风流为著,乱世焉能不为鱼肉?”
正是基于这样的了解,对于仍然留在辽边的刘群,胡润也并没怀有太高的期待。也正是在他的建议之下,洛阳朝廷才决定幽州与平州的疆域划分,刘群就任于幽州之后,将不再直接插手辽边事宜。
不过在接触一番之后,胡润才发现刘群并不算是一般意义上擅长于夸夸其谈的名门之后,针对辽边事务提出的一些建议也都立足实际,言之有物,能够给予胡润很大的启发。
比如在收抚与保护辽边流人的问题上,原本胡润的意思是需要普查境内,大凡发现东胡诸夷部落存在监押乃至于奴役、虐害辽边流人的情况,则就重刑惩之,让辽边流人都能受庇于平辽大都督府的保护之下,起码的人身安全与自由能够得到保障。
但是对于这一点,刘群就有着不同的看法。平辽大都督府既然已经创建,给予辽边流人更多保护自然是当然之义,不准东胡夷部奴役诸夏生民这一点也理所当然,若能推行下去,能够在辽边流人们心目中树立起自豪感与归属感。
不过对于具体的作法,刘群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胡润欲以重刑惩戒此类犯禁夷部,这自然是大国应有姿态,但辽边的情况又有一些特殊。
辽边开发未足,多荒郊山野,永嘉前后,大量幽冀生民出逃入辽,这么多年下来,究竟有多少流人入辽,根本就无从统计。
辽边的流人情况还不同于早年青徐侨人南渡,能够在淮泗之间大量聚集,贫瘠寒荒的辽土根本就不适合生民大规模的集聚,所以有大量流人散落于荒郊山野中。其中究竟有多少人被东胡这些夷部招抚圈禁,也根本就无从统计。
如果平辽大都督府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过于强硬且暴烈,诚然能够震慑住这些夷部,让他们不敢再公然欺凌、奴役辽边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