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府上上下下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忙乱,每个人脸上都仿佛挂着一层白布似的,连后院照顾胡宸儿的侍女也是心不在焉忐忑不安的模样。
“发什么事了?”来到黎王府的两个多月来,胡宸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府这般蟹慌蟹乱的模样。
侍女翘望前院,望眼欲穿道“黎王殿下病倒了……”
“别守在这里了,你也去照顾着吧。”知这府中人人爱戴黎王,便就遂了侍女的心愿。
“多谢姑娘!”
黎王的身体确实不好,光从他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离入冬还有些时日,他却早早的穿上裘绒,他的肌色比常人淡白,偶尔能瞥见他脖颈下藤蔓一样的青筋,他说话如潺潺流水,浅柔纤细,想来也是病骨支离的缘由,他又哪来的铿锵之力?
也不知是出于某种心理,胡宸儿披上外套走出了后院,一路跟着忙碌的丫鬟们来到了前堂,众人心思都在颓兀病倒的黎王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人群之中是否多了一个人。
黎王的寝殿前,一位雍容华服的妇人拉住了平日里负责照顾黎王起居的媪妪急切地问“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胃口不错晌午餐后还多食了一份水果不是?”
“是啊,殿下今日确实精神尚佳,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倒下……饮食方面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应不是出在吃食之上……”媪妪照顾自小照顾黎王,了解这位病恹恹的皇子比了解她儿子还多,万不可能出现吃食方面的低级错误。
雍容的妇人眉宇间与黎王有些相似,沁雅的容颜即便到了中年也依旧风韵犹存,可见其曾经的倾城之貌,只见她厉声叱喝起一旁黎王的贴身小厮来“岁安!殿下因何如此!?”
“回,回禀太妃娘娘……是……是……”支支吾吾半天不成言。
“快说——!”妇人怒叱。
岁安畏畏缩缩跪拜在地,浑身颤抖“殿下是因为看了皇上送来的密信之后……才……才急火攻心……”若不是自己亲手将洛福太监的密函交给黎王,他也不会在看到信件内容后猝涌心血,岁安不敢想象,若是他晚一步发现倒在案桌下的黎王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又是这个楚辰潇!”仿佛能看到妇人身后滔天的怒火。
“太妃娘娘息怒啊!万不可直唤当今圣人名讳……”岁安后脊背猛地一凉。
“这个弑父杀兄的逆子!也配圣人二字!?”妇人骂红了眼。
“太妃息怒——!”闻此,在场之人全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母亲……咳咳……不可……妄言兄长……”黎王孱弱的声线隐隐约约从寝殿飘忽而出。
“沭儿!?”妇人眼中的愤怒一转而逝,化作连绵的关切投以面色惨白的黎王,她赶忙上前扶住了羸弱的男子“你怎不好好歇着!出来干甚?”
“我若再不出来……府邸便要被抄了……”病痛折磨后的男子眼中徒增一缕凉薄,他看向母亲的眼神中镀了层若有似无的幽怨。
“可我……”太妃一时语噎。
楚辰沭微微颤颤握住妇人的手,虚喘着说“断不可……再言他半句……母亲……你若是为了孩儿……往后便不准再背后语他是非……”
自己这心头肉的儿子,即便是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也要从病榻上爬起来指责她这个做母亲的,遥坐圣殿那厮,他凭什么!他根本就配不上皇位!
见母亲目光依旧愤恨,男子气急喘咳“母亲!咳咳咳——”
“好好好,我不语,我不语就是了!”见儿子嘴角溢出的殷红,太妃眼中瞬起氤氲,她扯出袖间的绢巾,心疼地为他擦拭,她又怎么拗得过自己的孩子呢?
卯着的一股劲因为母亲的退让而松懈,黎王眼白冉冉,如是一尊遇水的泥像颓然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