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当初那个放火烧了许府书斋的叛逆女子吗?
“我怎样了?”这报仇之事还需旁人置喙?红坟尾音夹裹了点点愠怒。
鸨娘觉得自己脾气这么多年也该练就个喜怒不形于色了,现下到了红坟这里怎么一戳就破泄露地毫无章法呢?她拦下红坟径直朝马车而去的脚步,终是忍不住心口那憋闷了许久的问题“那……那……缨公子怎办?”比起疑惑,口吻更像是质问。
红坟的脚步一滞,身子僵跄在原地,头也不回愤愤“这是我的事,不容他置喙,况且此事已成定局,他顶多是个旁观者的身份……”心底还有些虚的,必不能让无忱知晓这件事,若他再出手阻拦……铁定是完不成了,唯一庆幸京都离轶城大几千里,即便他提前预知自己想杀那些发布命令的掌权者,光靠那一咒“千里行,跬步为。”是铁定赶不上的,待他来到京都,黄花菜都凉了;这般想着,心中骤然一阵爽快。
“红坟!?”灵鹊强制性地掰过前者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视线如是摇曳的烛灯照进她这双明镜似的瞳孔里,“摸着你的良心说话,缨公子他怎就是个旁观者了?他……他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从未发现他倦怠的视线瞥向你时总会缀上熠熠星辰?
“多么……”红坟冷哼,“这只是交换的代价而已。”视线与灵鹊交织在在一起,前者沉下语气严肃道“小鹊儿,他有求于我。”指不定哪天就打上我身上另一半灵修的主意了……那小子,如今已长成缄默清冷的模样,而那只是他的外表,是他迷惑旁人的计量,生而丰神俊秀是他的本事,能令旁人得此淡漠印象也是他的本事,而红坟则见识过他跪拜在地祈求力量的卑微模样,以及潜藏在卑微之下那颗孤高却绝不清寡的心;能忍得了最谦卑的礼拜,就攀得起最高格的野心。
“你总说他有求于你,他到底求了你何物!?”灵鹊亦被激地满脸赤红。
红坟张口结舌,目光流连在灵鹊怒气腾腾的面容上,半晌,她怏怏摇头失笑起来“我到底在干什么,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甚是无趣……”她轻而易举挣脱灵鹊的禁锢,冷着眸转身离去。
“红坟!你又这般!”这般,像一面密不透风的高墙!明明是个对热闹如饥似渴的人,却总在不经意间突兀地落寞起来,便好像旁人的存在都聊胜于有,都是空气,都是花花草草,全全配不上她的一颦一眸似的。灵鹊最恼她这般兀自的困顿,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在叫嚣着害怕孤独,却自将画地为牢。武艺高强的鸨娘三下两步追上了前者,咬牙切齿“你凭什么?红墓诔!你凭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旁人的关心于你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怨祖走到黑鬃马跟前,扯拉缰绳的手顿悬在半空,她不解地回过头,她望见灵鹊双目通红,当中血丝密布,俨然一副隐忍着极大情绪的模样,细细想来,自这小丫头成了醉梦坞的鸨娘,这些只属于孩子的肆意情绪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她眉头微蹙,不自觉伸手抚上灵鹊的下眼睑,后者触电般朝后退了退,却还是乖乖让她触到自己,红坟的指腹轻轻擦拭当中湿润,轻叹道“就是因为太重要了……而每次失去,不知是对我残忍,还是对旁人残忍。”上万年了,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诛心劫,数不清忘却了多少重要的人与事,时间对谁都一样,却独独对她残忍,要她经历,却不准她带着记忆死去,要她一直活着,活着体验人的灵识到底是如何被抹干净……如何重复往返曾经做过的事情……所谓失去,便是一次次目送在意的人先她而去,一次次背负无人再记得的过往砥砺前行,一次次离开那些空欢喜之地与过往的自己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