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浮在水面上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当中充斥着好奇。
“是那个……缚隅怨救了你?”红坟眼梢一触。
“嗯。”少年颔首“他的年纪跟我一般大小,说话时只懂在水中吐泡泡,他以水中鱼虾为食,偶尔露出上半身白骨与烂肉相间……说不出的恐怖……”想到这儿少年微微一笑又说“在死亡的面前所有的表象好像都是玩笑似的,那天以后我便再不惧他可怖的外表……”
“救人的怨……”红坟眉头紧蹙。
“八岁之前,我看到的与现在看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少年的视线转向烛火,仿若当中也存在着一个芥粒组成的微妙空间,他第一次觉得身上某种刻意压制的东西转瞬间湮灭,多年以来别人无法理解的故事却能在红坟跟前畅通无阻地讲出来,“人多的地方是一片湛蓝的海洋,当中也有些色彩浑浊不堪,儿时的我总是一个人蹲在墙角凝视路过的人身后的光团,揣测着他们与我完全不同的人生。”说罢,少年淡笑,小小的虎牙探出头来。
“……你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
“那你……后来?”红坟结舌。
“八岁那年,我发了高烧,恰巧遇到了一位游士,他治好了我的病,又为我点睛,对外宣称收我为徒,这之后我的生活才不再形同乞丐……”初五怀念的神情忽而变得忧愁,而后他淡寂道“跛脚是高烧的后遗症,而点睛之后,我便再也看不到那个世界了。”他曾经在无数个哭泣的梦里奢望变成正常人,走在街道上不被孩子们扔碎石子烂菜叶,大人们路过也不必加快步伐,口中更不必念念有词佛祖保佑什么的……然而当他真的成了正常人,却再也看不见最想看到的事物。
红坟隐约感到眼前之人的惆怅,她尝试性地问道“你……想念那个缚隅怨?”
少年一怔,目光凝滞在红坟脸上许久,而后摇着头轻叹“他不在了。”
“不在了?”红坟疑惑。
“那之后,我虽看不到他,却也能感受他的存在,家门口偶然会收到些死鱼死虾什么的……直到一日轶城许家突然遣散了所有的门客术士……”少年原以为十年过去再次思及此事再不会有情绪波动,然此时心口却还是隐隐作痛,桃花眸瞬时氤氲覆盖。
“……”不用猜也知道当中曲折,那小小的缚隅怨,定是被除去了……红坟不忍心看少年这般颤抖,抚上他的肩“你……别难过……”万怨之祖哪里是安慰人的料,除了感同身受她竟再憋不出个什么词来。
初五缓了缓情绪,长叹一声“后来我也是无意中听闻,许多人在护城河失足落水得救后都丧失了被救时的记忆……”
“……”红坟的手不自主一颤。
初五吸了吸鼻子,正视红坟在烛火摇曳下诡谲的面容“你说,怨是一种执念,倘若此念非恶而是善……那么他的存在到底算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极了万怨之祖当初询问无忱的话,她无措地耷拉着脑袋“我……不知……”
“当年将我丢下护城河的官兵是当时的参军亲信,负责扩招新兵营的领头;也正是因为此事,阿江大哥……宸儿的兄长为我打抱不平与之有了过节,往后便一直在入伍的黑名单之上……”少年苦笑道。
“怎会……”红坟瞠目。
“宸儿的兄长一直是个温和持操的人,他一人掌起了家中所有的事物,却不曾被柴米油盐磨灭了心性,眼界辽阔且一直心怀保家卫国的志向,宸儿的安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初五口吻坚定“所以我不信,不信他那样的人,会为祸一方……事出必有因。”
万怨之祖不置与否,神情黯淡道“可是天道往还,身死念止,是规则。”
“天道吗……”少年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而后点点头不再说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