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
那是一把交椅,唯有首领才可以坐的交椅。
此刻刘将军却没有坐在交椅上的心思,他是冲着一名老者去的。
老者盘腿坐在交椅下的台阶上,闭着眼睛,他的头发全白,但因为脏,白发呈现出一种灰土土的颜色,反倒显得年轻了。
刘将军立在老者面前,道“大巫,我们不能再忍耐了,我们是战场上的男儿,不是圈里的牛羊。”
“你们是草原上的狼。”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一指山洞内的俘虏道“你们已将汉人变成了牛羊。”
“可丁茂他们觉得,对百姓下手不是好主意,我们应该去战场,跟汉人的军队拼一拼。”
“百姓?哪一个百姓家里没有从军的父亲兄弟儿子?当初他们诱降,待我等归顺后大肆屠杀,可曾想过那些被屠的男丁家中都有亲眷?如今我们来讨债,天理和情理一并讨要,这些人该死,所有汉人都该死!”老者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难道学会了汉人那套虚伪的做派?”
“不,我只是……”刘将军的肩膀向下塌了塌,“这跟咱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就快了。”老者道“我已占卜出,汉人皇室有大变故,王朝即将倾覆,我们要耐下心来,等待时机……”
许是这样的劝说已重复了太多遍,刘将军失了耐心。
他没好气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丁茂走了,还带走了一半人,您难道看不出吗?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走了!”
“那也总比让你丢了命强!”老人执拗道“你在汉人的地盘上,带着百十号人乱杀一气,不是送死是什么?”?“只要不是白白送死,死又何妨?”刘将军道“我们这些年苦学汉话,又千辛万苦来到长安附近,不就是为了在汉人都城搞些大乱子吗?
只要进入长安,放一把大火……”
“你想得太简单了。”老者站起了身,他也被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统帅气得不轻,却又没办法,只能踱着步。
踱了几步,控制住了情绪,老者继续道“你以为汉人的敌人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与突厥已不知打了多少年,还有那高句丽,吐谷浑,他们难道没打过和你一样的主意?结果呢?
汉人的都城壁垒森严,你进去了,只能有去无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倒是像个法子啊!”
老者重新坐回刘将军身边,道“能对付汉人的,只有汉人。”
刘将军翻了个白眼,这不屁话吗?那咱们千里迢迢干嘛来了?
他没说脏话,已是十分尊重了。
他以这种方式表达尊重,老者却也领情。
老者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咱们这次倾全国之力,重要的不是来了多少人,而是来了多少钱。
我听说汉室储君之位不稳,有个秦王,最是不服太子,咱们既要诛杀太子报仇,便要拉拢这个秦王,借他之手方能成事,
即便拉拢不上秦王,也可拉拢他的手下,有钱财开路,必能事半功倍。”
刘将军刚想反驳,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只是预甲,我还有预乙。”
刘将军伸伸手,示意老者一次将话讲完。
“你还记得那个捕鱼为生的老翁吧?还有鄂县悦来邸店的小二,去疾药行的医师学徒……这些人都受了官府欺压,有些家破人亡,多多地收买这些人,将来必有大用处,汉人相信蚍蜉能撼动大树……”
刘将军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得多久啊?”他双掌摊开,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手心上,无奈道“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报仇吗?我看汉人的兵法您没学会,就学会那什么……卧草垛上吃苦胆……”
他想说卧薪尝胆来着。
老者坚定道“报仇与痛快,二者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