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缘故,万年县衙的监牢内有几间牢房条件很是不错。
整洁干净,有床榻,有桌案。
能住进这里的,通常是获罪的官员,有一定几率翻盘,万年县衙不想得罪他们。
此刻,卢家小郎君就住在这样的牢房里。他正在睡觉,脸上的脂粉已洗掉了。
牢头陪同闫寸走到近前,打开牢门,锁链发出叮当声,刺耳,或许牢头故意想用这声音弄醒牢房内的人,省得闫县尉去喊了。
小郎君确实醒了,他翻了个身,趴在榻上,抬头看着闫寸。
闫寸也打量着他。十四五岁,被疯病折磨的缘由,他很瘦,或许实际年龄要大一些。明眸皓齿,一副文弱书生相。
闫寸沉默着。他虽然手腕狠辣,却没有跟傻子打交道的经验,忌惮对方发狂,一时不知从何聊起。
倒是那小郎君先开了口。
他指着自己右肩的位置道“蛰虫叮的,你知道了吧?”
他一开口,闫寸有些诧异,竟不是疯言疯语,竟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痴傻儿。
闫寸狐疑地点点头,问道“蛰虫窝是你捅下来的?想让你大哥死,因为他常常毒打欺负你?”
小郎君摇头,“是他嘴馋,派我爬树取蛰虫蜜给他吃,我不过捅了两下,那虫窝就掉了下去。”
撒谎。闫寸在心里想着。大哥指使你捅蛰虫窝,能不提前做好防范?傻子才会穿着纳凉的半臂短打等在树下挨蛰。
“随你怎么说吧。”闫寸道“反正是你的家事,即便闹到官府,疯子杀人也不必担责受刑。”
“我不疯的。”小郎君道“我已不疯了。”
可能吧,但你傻。闫寸在心里想着。疯子不必担责受刑,这个时候说自个儿不疯,是不是傻?
小郎君又道“明知我痴傻,不必担责,您还将我带到县衙,有别的事吧?”
闫寸立即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这小子不仅不傻,还很精明。
“我确有些事要问你。”闫寸道。
“你说。”小郎君想要坐起,显得更正式些。闫寸在他后背一小块还算完好的皮肤上按了一下。
“你就趴着吧,不必拘礼。”
“好。”
“我问你,卢员外吃药丸,就是那种……那种行阳的药丸,你可知道?”
县尉做久了,闫寸已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与人谈论这些事。但对上这小郎君,他有些心虚。
这人如此年轻,懂什么是行阳药吗?用不用向他解释?真要解释一番,可有些尴尬。
小郎君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一个清淼道人,去过卢府,向他卖过那种药。”
“你……确定?”
闫寸的意思是,你真的明白我在说什么?
小郎君无奈道“行阳药嘛,能让男子……呃……雄姿勃发,这么说没错吧?我知道啊。
至于清淼道人,我不会记错,他还给我瞧过病,做了三天法事,装神弄鬼,江湖骗子一个。卢员外常常找他买药。”
“常?你确定?”闫寸追问道“你确定他找清淼道人,买的是行阳药?”
“据我所知,卢员外身体好得很,没啥毛病,他只可能是买那种药。”
闫寸心念电转
卢员外列出的名单上,可没有什么清淼道人。
如果真像小郎君所说,卢员外常常在清淼道人那儿买行阳药,列名单时就不该将他漏过……难道是刻意隐瞒?
闫寸记下了疑点,打算回头好好查查。
同时,他也注意到,这小郎君并不称卢从简为“父亲”或者“阿耶”,而是生分地称其“卢员外”。但这是人家的私事,闫寸不想做评价。
话已问完了,两人对面而坐,有些尴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