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青草,烙着碎石,微微入耳,越来越近。
苏漓若的双手拢紧,握成拳头。她缓了缓,略扬目光,抬首挺了挺下巴,她看了百晓生一眼,徐徐转身。
即便一袭僧袍素衣,但伟岸轩宇的身躯,依然焕发强者的风范。
苏漓若淡眸瞥视,他俊逸面容,轮廓明朗,双目神炯,只是那满头冠发全无,坦然僧头的模样令她有一瞬失神。
沉默,相持对望。
她逆风而立,寒风拂凌,乱了几撮丝,自鬓发云髻中松了,掠过脸颊,飘扬。
黎震宸一步近身,痴目之中,抬手欲为敛发,只是未曾触碰,她微微斜过,后退一步,他的手霍然落空。
黎震宸僵住,须臾,垂手静凝,她的容貌依是那般扣人心弦,却相较前年的郁郁寡欢,她现在愈加浓烈的哀愁,化不开的凄凉,让她浑身充斥着冷漠。
黎震宸满目惆怅,初识那一刻起,她略带冷厉,以一袭白衣,温婉少年的俏模样呈现他的眼底,从此不论她何样着装,每一款都深深烙进他的心间。
而今,她却以妇人云髻告知,她已不是那个温温少年,纤纤女子。
那日会馆离别,他自以为给她最好的保护,即便退到无路可退,他仍然转身而去,予她一片周全。
然而,当他知道她失落了幸福,日夜痛不欲生,无声无息的崩溃,他幡然悔觉,他错了,他不该放手,不该退让,不该置她这般悲戚。
“漓若!”黎震宸唤道,声音颤栗,一声,似乎已过半生时光。
予苏漓若而言,即使这般倾尽思念的呼唤,也不能泛起她心里一丝半缕的涟漪,只是相熟的人,平常的呼唤。
至始至终,她心心念念的称呼只有一个,而这个称呼,此生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唤的。
除此之外,任何的称呼,任何人的呼唤,都不让她在意,即便入了耳,也不了心。
苏漓若微微颔首,淡然若无一笑,道:“洛王!”
她之所以这般称呼,一是黎震宸僧头上并未烙戒疤,这说明他仍然带俗修身,不曾清律修心。二是当时黎震宸自会馆虽随了尘大师遁入空门,但祯帝生前赐予他的封号并未撤废。后来,黎陌萧即位为帝,许是血脉所致,桦帝仍持留他的封号。
苏漓若见他并受戒,自然知晓他的心还是留恋红尘。
黎震宸闻她称呼,端是一怔,遂无奈苦笑,她,这是特意疏离!
“这些日子,你可好?”黎震宸低沉问道,未等她回应,又自顾自言答道:“你不好,虽然曾有一段幸福的时日,却只是短短的障目假象。”
苏漓若目光一滞,他果然身在凡尘外,心入凡尘中。对她这般细底尽知,只有一个可能,他一直跟百晓生作交易!
苏漓若还未回神,黎震宸又道:“短暂的幸福,却换你一生悲痛,情爱伤不刃血,果然狠如猛兽,凶似骇浪...”
“洛王乃大慧之人,渗透人世间障目假象,且悟我等遥不可及之睿智。”苏漓若顺意接言,平静而淡然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身后,独自摆局的百晓生,也不禁抖了抖手。
黎震宸敛目望着她,空洞的眸光黯然无神,深沉的眸色漠置幽暗。他的心划过颤痛,眼前之人犹如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冷的让人惊愕,静的令人心碎!
“打扰洛王清修,实非我愿。”苏漓若仰头,越过他震撼的目光,遥视满山萧瑟。“不如就此别过,以免增负罪愆!”说着,她收回目光,缓缓自他身边而过。
倏地,她的身子一顿,迫住刚迈出去的脚步。
黎震宸突然伸手攥着她的手,一股冰冷的寒凉浸染他的掌心,她的手竟然毫无温气,是否她的心也尽是如此?
黎震宸心下明白,亦有答案,却不愿放弃,仍然勉强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