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东京。
刚谈拢一单海外业务的姜泽城接到了主治医生的电话——无异于死亡宣告的通知。
“姜先生,我必须很抱歉的告诉你,令堂真的已经时日无多。我希望,你这两天能来看看她。”
他的眼前出现了瞬间的黑影。
姜泽城几乎机械化的,像是学生时代向老师背诵课文一般,回了句“我在东京,据说这里有位多年前移民了的中国巫医,我想拜访他,或许情况会有转机。”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医生冷下了语调,淡淡道:“请姜先生随意。”
通话结束。
姜泽城颓然地靠倒在树边。
阳光明媚,行人如织,落在他眼中,都像是在嘲讽他的冷酷和懦弱。
巫医。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终究是留不住啊。
他早已料到。
当苏雅如被诊断出患有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之后,姜泽城就已经心如明镜,所谓生离死别,不过如此。
但他不敢去想,大洋彼岸,那个冰冷的仪器上显示的曲线,究竟何时会归于平静。
姜泽城和苏雅如,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两人相识于大学校园,一路平淡却甜蜜,顺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姜泽城在校时便成绩优异,口才也极佳;有胆识,有魄力。产生了创业的念头后,很快便拉来了对初期创业者而言数额可观的投资,再不久,又成功收获了第一桶金。
生活在逐渐走上正轨。后来,苏雅如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姜泽城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某一天,他发觉妻子吃饭时吞咽困难,交谈时讲话磕磕绊绊,时常四肢无力。
终于,一纸诊断书,白纸黑字地刺破了黑暗的泄口。
肌萎缩侧索硬化。俗称渐冻人症。
“这种病症的病因至今是医学界的讨论焦点,可能与基因缺陷有关,另外有部分坏境因素……这些都可能造成运动神经元损害。
“als可以根据临床症状分为两大类,肢体起病型和延髓起病型。令堂属于延髓起病。
“目前还没有治愈als的手段。我们只能尽力延长患者的寿命。”
姜泽城明白了,何为彻骨的绝望。
泽城,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好好照顾自己。
多简单的嘱咐,苏雅如说的异常艰辛。死神冷面无情,将她还活着的气息一丝一丝地抽离。
再后来,姜泽城必须要面对一具渐渐凋敝的躯体——不能说话,不能运动,呼吸衰竭也愈加严重的躯体。
手术与药物治疗并没有多少效果。他的妻子,他的爱人,浑身插满医疗管,罩着呼吸机,满面病容,精神也昏昏沉沉,枯槁的像是一截朽木。
死亡变得理所当然。
可他见过她鲜活的样子啊。
初见时,她一身碎花长裙,身上淡淡的果香,低垂长睫,认真读着《伊豆的舞女》。图书馆一片静谧,她仿佛天上谪仙。
对着他笑时,她双眼弯弯,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人的倒影。
第一次出其不意地在她唇上偷香时,她羞的直捶他胸口,真的使了力气,有一点点疼,他却乐不可支。
几个合伙人调侃他口味独特。横看竖看都不是惊艳的大美女,怎么偏偏让他喜的仿佛捡来了稀世珍宝。他反击说他们没有眼光。
她明明那么好。
她那么好,像一朵昙花。
她就要凋零了。
在重症监护室不定期开放的探视时间,姜泽城不再露面。
直到最后,他仍用拙劣的谎言逃避。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总会在午夜梦回时见到她巧笑嫣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