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曾是我的盖世英雄(1-4)(2 / 3)

天青等有雨 江桐 3280 字 2020-06-06

见他进来,我便慢慢地站起来,跳下来,把自己写成的作品举给他看,问他“外公,我写得可好?”

因为这一句话,身板高大的老男人瞬间就眼红了。

后来听芸娘说,外公因为这件事去先生家里大骂了他一通,最后还把家里亲戚酿的上好的梅子酒藏了起来,算是对先生的严重“警告”。而最终外公想的这个的法子也奏效了,从那之后先生对我的态度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耐心也渐渐长了许多。

后来我的字有没有得到先生的肯定,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大概教了我几年,我从大院搬去洋房住,暑假的时候除了偶尔去他家里上书法课,其他时间我要待在大院里,偶尔他过来找外公喝茶聊天,见得面数也就多一点。

我再大一点的时候还学过钢琴、大提琴,也学过画画和雕塑,但这几样都是浅尝辄止,最好的学习阶段也只习得皮毛,后来耽搁,再捡起来也只是表面上的像模像样。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好像也就是练字的习惯。

我在温哥华的家和工作室里,有空的地方总摆有几幅我亲自裱过的字画,客人们看到时常问上几句,知道是我自己写的,若是他们讨要我实在推辞不了,我也会提笔写上几句,倒不敢自称是先生的学生。

我想我大概是从心底认为我不是先生的学生,虽然他从未说不许,虽然我也未曾问过,我毕业之前的作品,是否是他满意的答卷。

年幼时候的记忆太深刻了,我总觉得,我何曦若将来练不好这字,若不够格做他的学生,如果天资所缺,那也是强求不得。若是练得好这字,于外公有了交代,今后怎样也是我自己的本事,与此人无关。

但是其实先生过世的那晚,忽而心惊,温哥华的天气又凉了几分,而自己远在异国,无法送他最后一程,还是有遗憾的。

人至他那样的年岁,死亡是极其自然的东西,更何况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百年之后,无病无痛地离开,也是莫大的福气。

可不知这福气是谁的福气?他一生无子无女,真的离开的时候,来送的也没有一个至亲之人。就算生前再有盖世才华,荣华富贵,到头来傲骨铮铮也不过黄土裹身,葬一世精魂。

前两年,他九十高寿,我从温哥华飞回去给他祝寿。那日酒席也办的十分简单,来的都是他的挚友和学生。缺了何老将军,但是来了何老先生的亲外孙女,面子何其大,众人唏嘘不已。

酒桌之间,他坐在上座,心情很好,几杯小酒之后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醉意。到底岁月不饶人,从前他再千杯不醉,意气风发,现在不过低头时眼底的一丝落寞。

他向坐在角落里的我招了招手,拉过我时,手有些颤。

那日他端着酒楼里最好的汾酒,将我带到众人面前,介绍说“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学生了,不容易,在我这毕了业。”

我还没从他说我在他这里毕了业的惊喜以及其他万般感触中反应过来,已经被推至酒席中间。

那次喝的大概是这辈子最多的一次,倒也没醉,只是之后记起来,他那时候已经不教我好多年了,而且也没有问我要“毕业论文”呀,这“毕业”毕得稀奇古怪。

那时外公过世也有两年多了,回温哥华之后,先生曾千里寄语“若公过世贰年有余,吾常感时岁蹉跎,又觉终年漫漫,近来终日颓沮,已知大限将至,幸焉。昨日亲启信笺,见字如晤,知其生平最是牵挂于尔,愧于未尽其所托,尽心照拂,倍感惶恐,而今见汝甚好,慰矣。他日重逢,必定慰其宽心,可安矣。汝知人生百步,非得善始而有善终,百步之遥,若将非往前之看,何有余幸之说矣。故痛可暂,可长铭记也。尔甚聪慧,吾无所念之,愿长今事事顺心,百岁平安。”

日后才知,先生的书信寄到我这里时,已经是他过身的两日之后。而我又因天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