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面对面坐着,相对凄然,显然都被悲伤之情所掌控着。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婆子,低下了头,好像牙齿在打战,越发增添了这房间中的阴凄恐怖的气氛。
聂小蛮找了一处位置坐下,便向那年老的妇人说“老太太,我们是令媳冯婧宸请来的。不过我们的此来只是在替死者洗冤,求人心和律法上的公道,不是替任何人作辩护来的。这一点我先说明了,请你别误会才好。”
老妪向聂小蛮瞪了一眼,目光中显然有些敌意,却又弄不清小蛮的身份,似乎不敢发作。聂小蛮却装做看不见的样子,并不和这老妪的视线相接。
老妪慢吞吞地说“这位客人,你们假如为我儿忆安伸冤,那是再好没有。我告诉你们,我儿忆安是二房里嗣过来的,今年二十八岁,是我卫氏两房的兼祧子。他讨老婆已经三年,不过我的好媳妇还不曾给他生一个儿子。此番他遭了这样的惨死,我卫氏从此绝了嗣。你们若能够替他伸冤,卫家的老祖宗也要感恩的。”
聂小蛮皱着眉,略略点了点头,回头向佟南箫说“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已经约略听到几句。这一下我是为顺便省事起见,请你不要见怪。现在我要先看一看尸首。……你们不是已经验过了吗?”
“是的,我和江知事一同验过了。据我看,卫忆安一定是给人杀死的。”
景墨听了他的话,不觉暗暗好笑。景墨知道自己有口快的弱点,聂小蛮常说自己近乎卤莽。现在这位佟通判的卤莽的层度似乎还要高自己一级。
聂小蛮却神色如常,慢慢地答道“是呀,当真是被杀的?你可曾得到凶器?”
“这倒是没有。但从他的胸口的伤痕看起来,显然可以看出是被尖刀致命的。”
“那么这一桩是谋杀案。可以确信了?”
江知事抢着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找了好久,找不到凶器。只此一点,已显然可以看出是被杀无疑。”
“好。我们姑且瞧一瞧再说。”
那胖子很起劲地首先引导,出了堂屋,穿过客堂,便去开东边的书房门。
“性急口快”,的确可以做这位江知事的评语。当佟南箫问话的时候,没有他的分儿,景墨只听到他开了一句口,看来是给冷落了多时。此刻他见了小蛮与景墨,分明要乘机发泄和卖弄一下。聂小蛮又故意敷衍着他,他就越发得意洋洋地起劲起来。
书房间中有一种凌乱可怖的景状。距房门两三步外,横着那卫忆安的尸体,头东而足西。他身上穿一件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外面还罩了一件云锦的半臂,下身穿着一条淡驼色华丝葛夹裤,足上丝袜和纯锦缎的鞋子,都是新的,做工面料全都特别考究。这时不但他的胸口的衣钮已经完全解开,下身的衣服也绉摺不齐,似乎临死时还在地上打滚扭转过的。
尸身旁边有一只倾倒的桃木椅子和一只雕花的茶几。还有一个破碎的花瓶,瓶水泼了满地,痕迹还显然可见。尸身头部的一端,朝着第一个面向花圃的窗口。一扇窗还开着,但白纱的窗帘却沉沉地下垂。房间中的器具都是很精致华贵的,而且可以看出价值不菲,不过给予景墨的印象,只是庸俗和凌乱,似乎陈列的都是民众的膏脂和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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