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每每念及于此,我便万箭穿心。”
奇水情不自禁,泪如雨下“君上,我当然明白。但分有一丝可想,君上也不会这般破釜沉舟,不留退路。强易磨,刚易折,砚儿犯了兵家大忌,遭此一劫也是罪有应得。”
博赢闻言大恸“一国之君有何好?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到何年又何月?忍到何岁与何朝?”
奇水急声宽慰“君上别无他法,更不可操之过急。君上的敌人,是无数权臣,是无数豪强,是无数财阀,有的才高八斗,有的只手遮天,有的财大气粗,他们掌管着国之命脉,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可轻易撼动。”
博赢一声长叹“实际上我深深羡慕砚儿,恨不得与之同仇,和他一般,拔剑而起,永绝后患。奈何豪强根深蒂固,背后党羽无数,更是富可敌国,掌握着钱庄、绫场、船厂、纸厂、瓷场,此中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必须静候时机,一举歼敌。如若不然,差池半分,动摇国本。”
奇水深以为是“治国理政,牵一发而动全身。砚儿还是过于年轻,如今也应该吃一堑长一智。做人必须知,锋芒毕露只显一时,韬光养晦方保万年。”
博赢满心愧疚“虽是如此,我却心知肚明,砚儿没有过错,不过是豪强弄权。阿水放心,我已派紫逍、紫谣去了宗祠,时刻守在砚儿身边,贼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熬过这些时日,我自会想出办法,争得云开月明时。我今日立誓,砚儿是我的好儿子,废立不过朝夕之间,日后更能让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夫妻相拥,直到月上西楼。
再回华玄宫,已是月明中。
青荷矢志不渝,对博赢的来去浑不在意。她一如既往,光着小脚,拖着脚镣,一步一痛,梦游记忆的仙境,神飘情爱之永恒。
她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又迷茫;她凄凄的眼神,如痴如醉如徜徉;她凉凉的目光,如梦如幻如飘香。
博赢心痛至极,只觉一片窒息。
这一生,只剩下这最后的、唯一的爱的乐趣,也在飞速逝去。
问尔何所忆?问尔何所泣?可否与我相依?可否与我说起?可否诉我衷肠?可否疗我创伤?
这是妄想,犹如痴人说梦,如此荒诞不经。
从前,青荷昏迷不醒,博赢又悲又痛,忧心忡忡;如今,她死里逃生,他又爱又怜,恨不得捧在手上、含在嘴里。只是,无论如何努力,无论如何悔改,一切都似石沉大海,月落水中,花入空镜,不得一丝回应。
青荷只顾侧耳聆听。那脚镣铿锵之声,铁索铮铮之声,分明是阿龙含笑弹奏的琴声,你听,是龙悦荷香,是生死与共。
博赢迎上前来,静立半晌,轻轻问道“青荷,光着脚走路凉不凉?能不能上床躺一躺?”
青荷充耳不闻,自顾呆呆出神。偶尔看博赢一眼,虽是望向他,可那流水般的双眸,射出流水般的目光,流过他的眼,流穿他的心,流透他的背,流逝他的人,流向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她的眼睛还若从前一般,格外纯净,格外清澈,格外明亮。只是,那亮亮的眸光,已经毫无信任,更是拒他千里之外,只剩下与他毫不相干的遐想,只剩下与他背道而驰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