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山鬼精怪,于他而言不过是早已司空见惯的东西,那些年他发了疯似的杀那些作乱的邪物,只要看到邪气,便会想到不周山,想到她浑身是血,从山崖上跌下去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今日总想起那些早就过去的事。
他合了合眼,忽然平静下来的声音,倒像是个开始讲故事的人。
“从前有个人,给本尊讲过几回故事。”
她思索片刻,问“……余鸢姑娘?”
他呵了一声“本尊那会儿还不认得她呢。”
她默了默,又道“……您之前提过的那位师尊?”
这回,他不说话了。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猜对了。
“您不是说她是个冷情的人么,还会给您讲故事?”她不由疑惑。
重黎侧目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嗯,讲过几回。”
原本都忘了,却又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起了个念头,于是,又这么记了起来。
仔细想来,似是都是从得知朱雀的尸身被盗之后开始的。
明明早就凉透了,却总觉得丢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她不太会讲故事。”他也不知怎么,望着穹顶兀自说了下去,“其实本尊也不爱听什么故事,那时候只是觉得,四周静悄悄的,就想听到点什么……”
而那会儿在他身边的人,居然就只有她一个。
那样一个人,为该讲什么故事而烦恼的样子,回想起来倒是比世间稀奇古怪的传说来得稀罕多了。
她着实讲不出什么好故事来,他也是到后来才晓得,她只是把父神开天辟地以来,诸天神佛每日做的琐碎事跟流水账似的同他念了一遍,其中有时还夹杂着庚辛上神的风流债。
没头没尾,更没有跌宕起伏,常常讲到一半,她自己都觉得甚是无趣,停了下来。
那大概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吧。
以至于他后来偶尔化成人身,去凡间茶馆听书,望着大堂里三拍惊堂木,讲得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脑海中却还是她皱着眉,犹豫不知该不该讲下去的样子。
这沉默长得让人有些心焦,最后,他叹了口气。
“不讲故事也行,同本尊说说话吧。”
这声音,不似平日里的嚣张,更没有怒意,平静中带着一点点的落寞。
就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不细听,都觉察不到。
她握着手中的书,不知为何,总觉得当真不理他,好像有些过分了。
沉默半响,她舒了口气,不急不缓地开口。
“从前有座白辛城,城北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寒窗十年的书生和他的娘子,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那书生虽出身破落,却有个响亮的名字,唤作云霆……”
讲述的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有时忽然想到什么,便猝不及防地顿开,前前后后,说得有些混乱。
重黎没想到她会突然给他讲故事,听起来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新奇之处,也没有多少人间温情。
平平淡淡,哪怕触及生离死别,也如温茶一般,听不出喜悲。
他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也不打断,就像他自己说的。
缺少的,好像仅仅是一个人愿意跟他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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