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将执明放在树下,俯瞰着渊底风景,若他接下来想得没错,那么……
他纵身跃下悬崖,笔直下坠。
能望见亭台屋舍,桃李芳菲,山中溪涧奔流鲜活,一派春盛。
金色的障壁愈发近了,他目不斜视地紧盯于此,在触到的前一瞬,自他心口涌出道道清光,眨眼间便过了这一层。
他旋身站定,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果然。
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他抬起头,望见不远处木桥边,有一株叫不出名儿的树,梢头繁花似锦,如清晨的霞光,还挂着温柔的露水,开得甚好。
树下坐着的人,着一身素净的霁色薄衫。
雪映烟光薄,霜寒霁色冷。
很淡的影子,像化在水里的墨痕,笛声停下,他望了过来。
重黎心头一咯噔。
这张脸与后来他见到的明明一模一样,却又觉得截然不同。
他从未在无尽脸上看到如此平静安详的笑,仿佛身在世外,心亦在桃源的隐者,静候随时会来的知音。
这副样子,与已逝的父神,实在相像。
他敢说,便是陵光,乃至司幽来此,怕也很难甄别。
一瞬的恍然过后,他平静下来,锐目紧盯着河对岸的人。
他走过去,身旁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甚至踩过木桥发出的吱嘎声,也毫无破绽。
无尽面前放着两杯茶,似是在等着谁。
至少,不可能在等他。
僵持须臾,无尽垂下手,竹笛轻轻搁在膝上。
“你是何人?”
重黎暗暗握紧了拳“不是玄武神尊来此,让你很失望吗?”
闻言,无尽先是一愣,旋即嗤笑起来。
他只是笑,却不言是否被说中了。
“玄武不会来的,四灵没有人会来这受你蛊惑,趁早死了这条心!”重黎被这笑声闹得烦躁。
无尽停了下来,来回打量了他一番“小子,你是玄龙一族的人吧,折丹是你什么人?”
重黎眸光阴鸷“与你何干,你只消知道我与你之间,必要死一个。”
“哦?你觉得会是谁?”无尽饶有兴致地歪着头,声音却是冷的。
重黎但笑“我会杀了你。”
四下陡然一静,无尽在瞬息的愕然后,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大笑,那笑声猖狂至极,似要穿透苍穹,撕裂天际。
狠厉的目光骤然射来,似困兽露出了獠牙。
“就凭你——”
他不屑一顾地蔑视着眼前的青年。
“常羲都没能杀了本座,你这小子何来胆量!大言不惭!”
重黎始终站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嘶吼,看着他发泄满腔不甘与怨恨,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怒不可遏。
只是觉得眼前的上古邪灵,着实可笑。
“我大言不惭,总比你在这自欺欺人好。”他的声音是平静的,没有嘲讽,没有恼恨,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只是为了陈述事实原本的模样般,从容淡然,“你用神力造出这片幻境,再真实又能如何,你自己看到的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无论你想去哪,在找到能杀你的人之前,我都绝不可能让你踏出这里一步。”
无尽有片刻的怔忡,忽地惨笑了声,眸中杀气幽然而起,四周景致也倏地黯淡下来。
眼前的一切被剥下了生机盎然的皮囊,在无边永夜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寸草不生的岩石滩涂,枯死的草木,一地飞鸟横尸,坠进地缝里,顷刻间便被天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天地昏暗,静若坟岭。
再看向河对岸,哪还有什么花树,青雷攒动,电光夺目,粗重的缚神索捆着一双枯瘦的腕。
没有桌案,亦没有茶盏,方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