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阿鸾。”
仿佛有人在唤着,一声接一声,朦胧如隔世。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镜鸾觉得自己认得,但又不敢十分确信,以至于想了很久,才记起这是多年之前,还不似这般吊儿郎当的,那位酆都主君的声音。
她忽地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好像已经坐在她面前很久了,只是不知她在想什么,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他只得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案。
“又在发呆?”
镜鸾陡然回神,错愕地盯着眼前的司幽,他这会儿还不喜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身为帝君,穿得比十殿阎罗还素净。
一身清清冷冷的月白,像是人间三月天的湛蓝,在天子殿的烛火映照下泛着浅光,眉宇生得极好,眸光清冽,与平日里在女仙灵面前那副风流样儿判若两人。
倒是与她第一天进酆都,在桥头红枫下看到的模样一般。
极难想象这人平日里是何等的招人嫌。
“别停下,还有好些卷宗呢。”司幽点了点她面前堆叠入山的文书,似笑非笑道。
她尴尬地低下头,随手摸了一本翻开,继续看。
关于她堂堂一个昆仑上君何以沦落到在酆都打下手的田地这件事,还得从半月前她受庚辛上神撺掇,一气之下要亲眼来看看这位没事儿就上赶着恶心人的酆都主君是何许人也,且打定主意要当面退了这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婚事那日了。
许是晓得她的来头,一路也没人拦她,来时意气风发,斩钉截铁,走时却发现……走不了了。
酆都四方皆布有帝君亲手施下的咒符,如铜墙铁壁,进来容易,出去难。
且她进鬼门关不就便发现,自己的法力也莫名其妙被封了。
好巧不巧碰上这位金枝玉叶的活祖宗,缺个小厮打下手,也不多问几句,就把她提溜回了天子殿。
如今每日浸在这看不完的卷宗里,压根没机会好好同他说清楚自己是谁。
镜鸾无奈地叹了口气,引得坐在对面的人抬眼望来。
“怎么,累了?”
镜鸾是真想狠狠剜他一眼,若她眼下还有法力,定要再揍他一顿,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有……好吧,有一点。”
这都半月了,说不累才是自欺欺人。
他淡淡地嗯了声,起身走过来,正当她以为他要训斥几句的时候,递到眼前的却是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那就出去走走罢。”
“……啊?”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提溜了起来,恍恍惚惚地到了鬼市。
鬼市不比人间,没有那么多暖融融的灯火,反倒有些阴恻恻的,不过众多鬼魂凑在一起,倒也有几分热闹之意。
她时常与陵光征战沙场,平日里倒是无惧,可这会儿眼下的灵力和法术,比这些鬼魂差不了多少,走到拥挤处,便不受控制地被往前推去,四周皆是鬼魅,难免有些慌张。
然转眼间,手就被人捉住了,回过头,竟是方才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的司幽。
“多大个人,还差点走散。”他似笑非笑地呛她。
她自是不甘示弱“那您该说我多大个鬼。”
司幽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但人却是不露声色地挨近了她,站在她身后,把她护住了。
路边的小摊上,挂着精致的小物件儿,应是些陪葬品,但如今也像人间的庙会,摆了出来,看摊的鬼魂也不吆喝,呆呆地坐着,安静至极。
她望见上头挂着的两串银铃铛,算不上多么精致,但样式她甚是喜欢。
会让她想起云渺宫檐下挂着红绫的那些铃铛。
“喜欢那个?”司幽的心思比她想象中要细。
她没答话,自己伸手去拿,可那些铃铛仿佛幻术一半,怎么都碰不到,